季凝意識到坐錯車了的時候,車已經緩緩啟動。
“你啟動乾嘛?”她扒著副駕駛的座椅靠背,看到了沉煬沒什麼表情的側臉,“放我下去啊。”
“同學一場,去哪兒?送你。”
“謝謝,我有——”
說著,季凝的手機跳出一條司機發來的消息:【老板,不好意思車拋錨了,在等拖車。】
季凝:“……”
沉煬透過後視鏡掃了她一眼:“有什麼?”
季凝在“挺直腰板站路邊吹著冷風打車”和“為一點空調折腰順水推舟”之間,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她禮貌微笑:“有一點感謝你。”
沉煬哼笑一聲:“所以,去哪兒L?”
季凝:“雅苑。”
沉煬沒再多問,熟練地將車拐進中央大道。
但季凝還是覺得奇怪,他一大少爺,自己開車也就算了,有這麼樂善好施,專門送一八年沒見的老同學回家?
想起他這幾年的花邊新聞,季凝的眉頭擰了起來。
忍了許久,在車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沉煬,四舍五入也算老同學,我能問個直白的問題嗎?”
沉煬:“問唄。”
“你不會是想泡我吧?”
沉煬目視著前方,回答得也直白:“沒有。”
“那你為什麼主動送我?你彆說因為你善良啊,我不會信的。”
“你聽過公子哥體驗生活,開法拉利跑滴滴嗎?”
“……”季凝嘴角一抽,“什麼?”
目的地到了。
沉煬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轉身道:“看在同學情誼上,按起步價給你算,15,現金還是掃碼?”
季凝震撼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微眯著眼睛,咬牙切齒:“掃、碼。”
由於飯局上和水曲柳聊過天,季凝的微信還登陸在小號。
她也懶得切換了,直接對著他亮出的二維碼掃碼付款。
沉煬的目光落在手機鏈那頭的哆啦A夢上:“你這哆啦A夢挺可愛啊,哪裡買的?”
季凝心不在焉地回答:“朋友送的。”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下了車,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漸漸遠去。
沉煬低頭看了眼入賬信息裡的微信頭像,和Ning一模一樣。
居然還真是她。
其實,自從大家知道他會贈送木雕作品後,各式各樣的索要理由他都見過。
什麼朋友死之前想再看一眼奧特曼。
什麼七十大壽的媽媽唯愛櫻桃小丸子。
對於一看就心懷不軌的人,沉煬一般就無視了,但聊得來的人,他不太會在意對方的理由是什麼。
就比如Ning。
雖然隻是一場遊戲的接觸,但他心裡已經把她列為了合得來的那
一類,所以即便清楚她說有孩子是假的,他也不覺得冒犯,甚至有來有回地跟她玩起了角色扮演,但他從來沒想過,Ning居然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人。
今晚在包廂,劉導帶著她向他走來時,他一眼就看到了季凝手機鏈上的這個哆啦A夢。
他從來不重複創作作品。
所以他很肯定,這就是他送給Ning的那一個。
不過他並不確定,Ning就是季凝。
因為也有可能,Ning在收到哆啦A夢後,又轉送了彆人。
直到此刻。
離婚獨自帶女兒L的單親媽媽?
嗬。
好像確實是她能扯出的理由。
*
之後的幾天,季凝和水曲柳依舊每天會一起打個半小時遊戲,但更多時候,她都在為進組《一級機密》做準備。
進組的前一晚,季凝想起開機儀式上免不了有記者懟著臉拍,於是趕緊拿起麵膜,做了頓皮膚管理。
愜意地往床上一趟,她百無聊賴地刷著朋友圈。
一路往下劃,水曲柳在半小時前發了一條,文案簡簡單單,隻有三個字:【新作品】。
是長鼻子的匹諾曹。
為了和他套近乎,之前他發的每條朋友圈,季凝都會點讚。
這條也不例外。
但拇指在即將觸碰到手機屏幕時,卻又頓住。
匹諾曹……
想起自己在他麵前的人設,季凝莫名有點心虛。
正好,微信上跳出一條新消息,是經紀人芬姐給她發來的、由編劇修改後的新版劇本。
季凝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她坐起身,靠在床頭,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L,但越看,怒氣越往天靈蓋衝。
修改後的劇本,和她最初接觸的劇本,大相徑庭。
最大的差異就在於,原本給女主角設置的高光劇情,現在基本都移到了男主角身上。
比如女主角靠自己的人脈,找到了反派盜取機密的關鍵信息,但新劇本裡,變成了女主角一籌莫展,於是求助男主角,男主角開啟大殺四方模式,讓反派得到了懲罰。
這不僅僅是局部劇情變動的問題,而是變動了之後,女主角人設崩塌、前後劇情矛盾、整個故事虎頭蛇尾。
季凝一把扯下臉上的麵膜,手指啪啦啪啦在鍵盤上飛速敲動:【為什麼突然改劇本?】
芬姐:【沒辦法,定下出演的時候,李延楷還沒你人氣高,但誰能想到上個月人家一部劇播出爆紅了呢,粉絲都在鬨,說這故事男主是背景板,不改劇本就罷看,投資方要賺錢,當然會考慮這些。】
是沉煬的決定嗎?
難不成那天飯局,她真得罪他了?
但這部電影,投資方有幾個,所以季凝又問了一句:【哪個投資方?】
芬姐:【橘子視頻,你也知道,徐總和李延楷關係不一般。】
季
凝的目光冷了下來。
季凝:【那我不演了。】
芬姐:【你想不演就不演啊?合約都簽了,你知道違約金有多少嗎?你才剛出頭,賺的夠賠?還是你想回去求助你爸媽?】
爸媽向來是季凝的死穴。
她當演員,父親本來就不同意,所以她努力地想拚出一條路,讓父親知道她沒有選錯。
這種時候,她怎麼可能回去求助?
大概是從她的沉默裡意識到了她的妥協,芬姐最後發來一條:【好好休息吧,明天就進組了,不要想太多,拍什麼都是拍,錢賺到就行了。】
臉上的麵膜液已經風乾,整張臉乾巴巴的,扯個笑都困難。
季凝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臉,雖然理智上清醒了些,但情感上,她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劇本變動。
如果她願意拍這種爛片,也不會出道三年,影視劇作品卻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雖然心情憋悶,但季凝向來不會虧待自己,所以她還是細致地擦了臉,抹上水乳和精華,做完充分的皮膚保養,才又蔫蔫兒L地回到床上。
手機亮著,她掃了眼,居然是水曲柳發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