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 / 2)

聽完這話,扶諾定定的看了他好久,直到現在她才忽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個傳說中的大妖,不懂他的一時興起不懂他的忽然示好,更不懂自己在他那裡是什麼樣的存在。

她忽然吐出一口氣:“不用。”

歲沉魚眼裡露出些許不解。

扶諾肩膀鬆弛下來,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然後學著過去魏聽雲和孟懷那樣,鄭重地朝著麵前的人行了一個大禮。

歲沉魚眼神驟然變得幽深,胸膛起伏:“起來。”

可扶諾充耳不聞,依舊拜了二拜,卻未直起身子:“過去是我年幼無知莽撞,在很多事情上對您多有無禮之處,我很感謝這些時日以來您的照顧和幫扶,若是您還願意認我作徒弟,那我還敬稱您一句師尊,若您不喜,那以後我便同其他人一般稱您前輩。”

歲沉魚笑不出來了。

扶諾繼續說:“如果您需要我做什麼,扶諾能做到就會做,以報答您。”

“也沒有您想不想見或是我願不願見您之說,您隻管按照您的喜好來。”扶諾語速不急不緩,“不必顧慮我……”

“扶諾。”歲沉魚沉沉打斷了她的話。

房裡的溫度驟然涼了下來。

“起來。”他又說。

“您還沒說要做什麼選擇。”

歲沉魚一字一句:“我讓你起來。”

“好。”

歲沉魚皺眉:“我不是……”

但扶諾已經緩緩直起了身子,那雙清亮的眼睛此時已經沒有怒意了,卻看得歲沉魚心一寸寸發涼,他情願此時貓崽跟他生氣跟他鬨,卻不願看著她什麼都不在意。

她有多厲害,即便是在陸懷朝和宣闕麵前,也永遠自我有度,從來不會因為所謂的規矩有所限製。

可如今卻將這規矩用在了他身上。

這麼多年來,歲沉魚從來沒有如此語言匱乏的時候,他喉間輕動:“你可以氣我。”

“不敢。”扶諾搖頭,“也不想。”

她抬起頭:“我記得在人界時您曾說過,不要因為任何人內耗自己,那是特彆愚蠢的事情,我隻是不想再變蠢了。”

“誰說你蠢?”

“你們沒說,但你們的確是這麼做的。”扶諾輕聲道,“從在界中遇到您到現在,我遇到每一件事時您基本都在我身邊,一直以來我對您沒有任何隱瞞,您也知道我對其他人的看法和態度。”

“我要的不多,隻是想要二五個能說話的好友、能吃能睡、高高興興自由自在安穩過這一輩子而已,為了這些我在所有人身邊周旋,這些您從頭到尾都知道不是嗎?”她一錯不錯地看著歲沉魚,“可是我猜不透您。”

“如今我也不打算要瞞著您,您是這些人裡的例外,所以我特彆信任您,您說帶我回家我信了,不管彆人怎麼說我一直都認為沉山是您留個給我唯一的家,您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記得您,所以我可以帶著您去任何我去的地方,甚

至就算以後我想要去遊曆也是想過要帶著您的,我曾認為您是我唯一的家人。”

歲沉魚那雙淺瞳裡像是映了很多眸色?[]?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流轉許久:“曾?”

“是。”扶諾點頭,“過去的幾個月您說要閉關不見我也能理解,可在您變成兔妖又突然出現的時候我又不理解了。”

“您明明看得到我在沉山做的那些事,我帶去的每一件東西您都在眼睜睜看著它們腐爛被丟掉,聽得到我說的每一句話,您自然也知道我是想見您的,可從始至終您都沒有出現不是嗎?”扶諾停頓了一下掩飾自己乾澀的嗓子,“是您親口說的,那不是您的家,您不要跟我一起走了。”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她沒有讓自己哭過一次,現在也不想,她眨了眨眼繼續道:“就算您現在出現說想要見我,但下次呢?”

“下次您再一時興起變成鹿妖,又或者變成其他仙士普通人,我又要一次次的區根據您給我那些提示一點點的猜嗎?”她問,“我為什麼一定要猜呢?”

“我現在不想猜了,您想做誰就做誰,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心裡想什麼那就想什麼,這樣您好我也好不是嗎?”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扶諾嗓子有點發疼,她上前一步,拿回了自己放在窗邊的帽子戴上,隨即打開後麵的門:“您曾經說過隻要我活著就隨便我去哪裡,如今我也是這麼想的,您去哪裡都行不必過問我,而我也會按照您說的,好好活著,您趕路辛苦了,就暫且歇在這兒吧。”

說完她便邁步出去,還細心將門合上。

這次她走出去了很遠歲沉魚都沒有跟上來。

扶諾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牛逼極了。

對這天上地下唯一一個上古大妖說出這種話來,好樣的。

把房間讓給了歲沉魚,她原本想再去開一個,但為了防止再有哪個神經病忽然闖進房間,想了想她還是去敲了魏聽雲的門,畢竟不管是哪個神經病,都不會想來這裡的。

魏聽雲看到她有些詫異:“諾諾?”

“我不想自己睡。”扶諾化作原型跳到她懷裡,“可以跟你擠一擠嗎?”

魏聽雲雖然有些疑惑,可卻也沒拒絕,將貓抱上床去。

扶諾上了床就自覺蜷縮成一團,蹭啊蹭,把眼淚都給乾了。

徒留歲沉魚一個人的空房間內溫度一降再降,那日光照下來都照不熱他冰冷的指尖,忽然砰的一聲,也不知是不是風吹來將窗給嚴絲合縫的關上了。

他站在似是而非的黑暗裡許久後指尖才像是有知覺一般僵硬地動了動,幽深的視線落在扶諾方才待過的位置,有些許的笨拙和不解。

在過去不知多少次的輪回裡,他自虛無中來又回歸虛無,不管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不會有人在意記得,更不會有人告訴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起初他從動物那裡學會如何求生;

自偶得隕落神明的神器成妖後,又去跟周圍那些凶獸學如何做妖;

後來化形,又穿梭在那血

腥殘惡的戰場上學如何做人;

那些神器能吸天地至靈至惡,很多年裡他都在混沌中與這些東西纏鬥,待重見天日時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善是惡,更沒人告訴他該如何分辨;

彆人看不見他,他自然也不會去看彆人。

他習慣了世界裡隻有自己,也隻會有自己,其他人如何都與他無關,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扶諾的偶然出現讓他覺得新鮮有趣,所以他可以放任自己去縱著她、給她好的,他自詡從未騙過她什麼,她想知道的都沒有任何隱瞞。

原本在她第一次問起時他就要說自己是歲沉魚,可她憤憤地說沉山那個大妖要把她餓死,那瞬間他遲疑了。

她一一打破了過去的那些習慣,讓他不明所以不知所措,掌控不住。

他下意識想跟從前一樣,自己消化完這種落差和轉變。

她每七日回來說的那些話他的確都他聽著,越聽心越亂,隻能夜間趁著她睡了便出來看看她的識海。

待她離開,便守著她留在桌上的那些東西將下一次要給她的修煉之法寫下來。

如此往複。

可還沒消化完她卻又一次打破了這點規律,他不想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不僅是她,所有人都在試圖打破這個規律。

在做出選擇前他卻被一個又一個的意外推著向前,如同過去那般憑著本能直覺做事。

直到她站在那裡朝他規規矩矩行了二個大禮。

他腦海中那根弦忽然間就斷了,原本理不清的事情又開始變得一團亂麻,攪得他不得安寧。

可還是沒人告訴他,該如何做。

但她不高興了。

雖然說著隨便他想如何,可她就是不願意見自己。

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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