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端嬪也不是全胡說, 她和安嬪搭個伴的事還真是一拍即合的。
二月間, 萬氏生產那會, 貴妃見皇上那麼著緊連夜都要守著萬氏,立馬慎重以待,天沒亮就派人挨個把主位娘娘們都通知到了, 還給每人帶了句閒話:瑜貴人的脾氣好, 宮裡麵喜歡她的人多, 這回她生孩子,指不定多少人懸著心了!
貴妃的意思,宮妃們都聽明白了, 去的時候都各自帶上了兩三個跟班,把候產的場麵搞得足夠‘熱鬨’。
不知道的見了,隻怕還以為那萬氏是金子銀子投的胎, 所以才這麼人人愛呢!
端嬪和安嬪離得最近, 那天到的也最早。兩人邊坐著喝茶,邊就約好了等完了事就一起再喝個茶。
下午, 端嬪換了身衣服, 就依約去了長春宮。
端嬪也不拐彎抹角,一麵拉著安嬪的手親熱的喊了聲李姐姐, 一麵就直接說了心裡話:在她看來, 她和安嬪的處境都不算好。她和皇上的心尖尖萬氏隻一門之隔, 固然是坐在炭盆上, 可安嬪也好不了多少。
當年雖然是皇貴妃作怪提起的一宮兩主位, 可皇上點了頭,安嬪的命數也就定了。如今,去了個僖嬪,又來了個更得寵的萬氏,這一減一加的,宮裡麵這一宮兩主位的事就還得繼續。
話又說回來,皇上讓誰受委屈,也不會讓自己的心尖尖受委屈,所以,端嬪的炭盆也坐不了多久的,她挪宮是早晚的事,可往哪挪呢……隻能是長春宮了。
沒想到端嬪這麼直接,被戳中了要害的安嬪的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端嬪隻當沒看見,苦笑著繼續往下說:“李姐姐,你也彆嫌我的話難聽,既然是遲早的事,咱們主動些,倒還幾頭討好……”
安嬪沒想到端嬪能這麼果斷,連一宮主位的諸多好處都能舍下。等送走了端嬪,她一邊讓喜貴人給她洗腳,一邊就琢磨起來。
雖然不想承認,但越想,她越覺得端嬪的話沒錯。另外,端嬪想跟她做好鄰居的誠意,她也感覺到了——挪宮這事,端嬪完全可以不和她說自個兒就給辦了,到時她抓瞎,好處卻全是端嬪的。
端嬪提前和她通氣,那就是要把知情識趣的好事分給她一半。
“果然是幾頭討好……”安嬪心服口服的歎了口氣。
歎完氣,她低頭用右腳踩住喜貴人白生生的兩隻手,一邊碾著,一邊自語似的問她:“這些包衣出身可真是狡猾!你說,我該不該答應端嬪。”
喜貴人被她碾得手背發疼,可也不敢動,隻怯怯的點點頭,安嬪見她怕得乖巧,也就鬆了腳,叫她接著給自己搓洗腳上的皮肉。
五天不到,端嬪就搬去了長春宮,她走的那天,琳琅在後院擺了一桌酒席,請端嬪來吃了酒。
現在想想,其實宮裡的主位娘娘裡,端嬪算是好相與的一個了,琳琅也是知道她是個好伺候的,所以去年才選了鹹福宮落腳的。
可惜,端嬪容得下一個老答應,卻是容不下老答應得寵之後還膽大包天的想自己養孩子。
這就是屁股(立場)問題了。
雖然被端嬪中途的那些小動作惡心過,但想到她從沒對自己真用過狠手,比如下個毒,撒個冰塊神馬的,琳琅也就采納了鐘嬤嬤的建議,和端嬪‘和好’。
席上,琳琅以茶代酒,連進端嬪三杯,算是給她送行。
端嬪一臉是笑的回了三杯,席上也不多說話,等琳琅送她到鹹福門前,還要目送她上輦,她才借著兩分酒意,拉住琳琅的手,求道:“妹妹,以往都是姐姐我的不是,你且都忘了吧……”
好嘛,又姐姐妹妹的喊上了。哪怕加個瑜字也好啊。
琳琅一邊還是覺得肉麻,一邊就笑著點了頭。
她雖然不是什麼宰相肚裡能撐船的狠角色,但也不小氣,何況,端嬪和她之間也沒有什麼大仇大恨。
和端嬪不無真心的握了握友誼的小手後,琳琅就開始收拾東西搬家了。
這一回搬到前院,她自然沒有再住梢間的道理。她讓營造司的人把正間和左側的次間打通了,合成一個大套間。又讓石楠和張小桂做監工,按著梢間和嬰兒房的格局,重新裝修了大套間。
十天不到,屋子也就重新裝修好了,整體的格局和擺設都和原來的梢間像個七八分。不像的那三分一是因為正間裡開的窗戶比梢間多,二是因為新外間裡擺上了萬歲爺給琳琅的喬遷之喜:一個廣州那邊剛進貢上來的大座鐘。
琳琅看了一圈,覺得滿意,才帶著福寶包袱款款的搬去了前院。
康熙來了後裡外一看,就笑她:“你這麼搬家法,和沒搬有什麼兩樣?”
琳琅一邊給福寶喂奶——兒子,你皇阿瑪又來和你搶口糧了,你趕緊爭氣多喝點……一邊振振有詞的道:“就是要一樣啊。我對梢間是有感情的,搬家,搬的隻是地方,可不是搬動我的感情。”
“你倒是念舊。”看著屏風後麵模糊的慈母抱子的溫馨畫麵,康熙不由就想起了另一個兒子。
四阿哥胤禛。
自從佟佳氏被拘禁,四阿哥就每天早晚都去永壽宮外問安。等他這樣堅持了半年,康熙才問他,“覺得辛苦嗎?”
在康熙麵前,四阿哥站得很端正,垂在腿邊的兩個手卻激動的直攥拳,他的回答也不出康熙的意料,“給額娘晨昏定省,胤禛怎麼會覺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