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男朋友 不分了。(2 / 2)

鬱淮之手裡的指骨開始疼,就像是從中間碎成兩截,他餘光一瞄,發現右手的食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掰斷了。

他無心管轄,嘴畔掀起一抹溫柔的笑,驅除五官薄冷造成的疏離感,他微微含笑,鬱淮之知道知舒是愛極了他這副模樣的。

“知舒,我們從裡麵出來。”鬱淮之用著哄騙的口吻想讓他出來,他青白的手掌輕輕托著溫知舒的胳膊,想把他從這不透氣的空間裡解脫出來。

可溫知舒非得不聽,嗚咽著往櫃子裡躲得更凶了,將懷裡的薄毯死死地貼在胸口,嗚嗚得熱淚盈眶,“淮之,你讓那些東西走吧····”

溫知舒恍若感知到麵前的人不會傷害自己,於是破天荒地開了一句口,他顛三倒四說著胡話讓鬱淮之彆走,彆離開他,他害怕。

一邊又用黑亮驚恐的眼睛痛苦萬分地瞪著窗外,他聲音帶著哭腔亂哼著,隨即扭過頭來滿懷希冀地拽著鬱淮之,來來回回重複著那一句話,他下半張臉笑著,上半張臉又哭得厲害,笑容和痛哭這兩種情緒在溫知舒臉上詭妙地疊加:

“淮之,我不分手了····”

“我錯了····我錯了。”

鬱淮之第一次痛到猶如業火焚燒時還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了,那種疼於他而言歸根結底不過是身體撕裂帶來的折磨和恐懼,即便是痛到令人發指的地步,鬱淮之也是嚼碎了往裡咽。

可是現在,比起身體上的疼,眼前的局麵簡直是要將鬱淮之淩遲處死數百倍。

溫知舒姿態溫馴地坐在沙發上,身上的衣服是鬱淮之早上親自給他穿的,模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正在放著影視的電視機。他雙目看似盯著屏幕,實則無神失焦的往著前方,根本沒朝屏幕上瞟去一眼。

他雪白的皮肉貼著骨骼,一眼望去隻覺得瘦弱極了,細軟的黑發也不如以前富有光澤,顯得幾分黯淡。

鬱淮之從廚房出來時,他手裡端著一盅羹,裡麵混合著山藥、細碎的肉絲、燉爛的人參。

這些食材被放入破壁機裡攪拌成容易消化入口的粉末,隨後又高火熬製了半個小時,軟糯的米飯全部被煮得黏稠。

“知舒。”鬱淮之坐在沙發上,用瓷白的小勺匙起一勺,“你得按時吃飯了。”

溫知舒無動於衷的神態逐漸回神,茫然灰暗的眼睛開始有了焦距,“學長····不對,淮之。”

他低頭凝視著麵前的一小匙粥,偏淡無血色的唇張開,他無措想避開眼前的東西,可是這樣淮之會不會不開心啊,溫知舒這樣想著於是將東西一口咬下囫圇咽進喉嚨裡。

“慢一點。”

“嗯。”溫知舒小口小口地吃著東西,安靜到近乎失真的地步,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喜歡往嘴巴裡塞滿東西然後一口喊他一句哥哥。

那時溫知舒也喜歡蹲牆角,那麼小一個藏在角落裡如同生長在矮腳處的蘑菇,身上穿的衣服臟兮兮的,不知道從哪裡撿的破銅爛鐵的破舊玩意。隻有那一張臉即便沾了肮臟的泥,看起來倒是乾淨,頗討人乖巧。

他個子比同齡人都要小,矮上足足一大截,每次去拿份額的食物都搶不過彆人,笨拙的身子總是堵在層層肉牆的最外麵。一來一去,自然經常餓癟肚子。

溫知舒是典型的小孩心性,年紀尚未到達完全記事的地步,一開始還覺得和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關在一起十分好玩,畢竟他有伴了。

可是等到後來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就開始害怕了,覺得沒有那麼好玩了。那一次他被餓了很久,下頷完全瘦到貼著骨頭的地步,因為幾天沒有洗澡,身上帶著點難聞發悶的味道。

關著他們的地方空氣並不流通,時間一久容易生病,發生哮喘和咳嗽。溫知舒手指捂著嘴費勁咳嗽著,目光謹慎小心地在地麵摸索巡視,他想著至少能從裡麵找到一點殘渣吧。

可惜沒有,即使有也早被那群人用黑紅黑紅的舌尖舔乾淨了。可溫知舒實在是餓,那種饑腸轆轆的滋味簡直鬨心抓肺,如果角落裡出現什麼爬蟲蚊蟻,可能也會被他塞進嘴裡果腹。

他焦慮紅著雙眼將指甲啃食掉了,視線狼吞虎咽盯著一個位置,那人麵前放著一個雪白的饅頭,還是乾淨新鮮的。周圍人的目光如同餓狼紛紛冒著精光朝那一處瞪著,可是偏偏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躊躇不安。

因為第一個去的小孩被他打斷了胳膊。

第一個搶食的被他用手指剜了眼睛,吃了。

第三個吃了一口的被他擰斷了舌頭,丟去喂狗。

迸濺出來的血濺了滿滿一牆壁,殷紅的血液隨著他的臉頰淌下來,他舔了一下皺起眉頭,隻覺得臭烘烘的,繼而又縮回自己的地盤閉眼休憩。

溫知舒真的是餓壞了,他當時想的是,打死總比餓死好,就算是死也不要成為餓死鬼。

腦袋裡的思緒早就錯亂成一團,於是才生出無畏的大膽偷偷摸摸地挪到離那人不遠的位置,用臟汙的小指去偷他放在一旁的饅頭。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一切幾乎發生在轉瞬之間,對方拿著被磨成尖錐的木棍上前時,正欲趁那人闔眼看不見時殺了他,沒成想剛巧被正要去偷食物的溫知舒給擋住了。

木棍削磨得極其淩厲,配合上速度和力量早已不輸於任何冷兵器,鋒銳得足以一刀刺喉。

可偏偏,被溫知舒給承受了。

尖端筆直地紮進溫知舒的肩膀,幸虧他比同齡人要挨上許多,所以才沒捅進心臟的地方。

可血依舊從衣服裡滲透出來,不過因為衣服太臟了,根本看不清血液湧出的痕跡,隻有當成串的血珠一顆一顆滾落在地麵時。

溫知舒才反應自己肩膀快要被人捅穿了,一開始麻木到沒有知覺,等察覺到傷口後便痛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疼疼疼疼疼。

嗚嗚嗚嗚嗚嗚嗚,好疼好疼好疼。

藏在黑暗角落裡的鬱淮之睜開了眼,他蹙緊了冷峻的眉,實在想不到為什麼會有人這麼蠢。

他起身利索活動著手腳,少年瘦削但身材挺直緊實,殘酷陰險地將人收拾了一番,打得鼻青臉腫缺胳膊短腿的拖到溫知舒麵前,丟給他然後用腳將那根可以當刀使的木棍踢到溫知舒麵前。

目的很明確,讓溫知舒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溫知舒小臉因為失血而霎白,他又痛又怕肚子還餓,頓時哭了出來,兩行眼淚花瞬間就如崩堤般淌了下來,嗚嗚咽咽地哭著,磕磕巴巴到連舌頭都捋不直:“我、我、我、我、我····我不敢。”

鬱淮之挑起了眉,實在不明白,一個膽這麼小的小鬼,居然還敢替他擋刀。

而且哭個不停的,煩。

鬱淮之麵無表情坐回了黑暗的角落裡,低著頭百無聊賴地撥動著手指,餘光不經意掀起看了眼,沒注意不關心。可那小孩真的愛哭極了,聲音抽抽噎噎沒個打盹的時候,鬱淮之被他囔得耳廓都起繭子。

他掰動手指發出清脆的響聲,四周幾個隨時留意這邊的人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們知道,每次鬱淮之殺人之前都會習慣性做這個動作。

“小孩。”鬱淮之開口道。

鬱淮之麵無表情,他天生臉部情緒偏少,冷淡,涼薄。他兩指將一盤放著的饅頭捏起來,語調毫無情緒地說:“過來。”

溫知舒簡直就要疼死了,嗚嗚嗚嗚嗚,他真的最怕疼了,一抽一噎期期艾艾地說:“乾、乾、乾、乾、乾嘛?”

那種命令式的語氣讓溫知舒察覺到了羞辱和莫名生起的憤恨,捂著不再流血的傷口抿直嘴唇,眼淚花在眼眶裡蓄積著,明顯是有點怕他,可憐死了。

鬱淮之輕笑了一下,在安靜灰暗的房間裡顯得莫名令人膽顫心驚,仿佛惡魔低沉絮語,令所有人都頭皮發麻。

一個東西扔進溫知舒懷裡,砸得他胸口有點疼。

溫知舒低頭一看,卻是一個乾淨香甜的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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