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一個人嗎?”班主任詢問道。
“老師。”一隻手懶洋洋地舉起來,“我想和溫秋同學成為同桌。”
溫秋冷靜的臉頰出現一絲裂痕,牙齒被他磨得發出咯吱的微響,又來了,他是打算模仿上一次在實驗室的場景再打算羞辱自己嗎?
“我不同意。”溫秋僵硬的麵容緩緩吐出一句話。
班主任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門來回打量,斟酌幾秒後朝著鬱青川渴望的神色說,“那你就和溫秋成為同桌吧。”繼而又轉過頭來看著溫秋,語重心長地說:“你最近成績下降得這麼厲害,青川和你坐一起正好可以輔導你學習,查漏補缺。”
溫秋試圖說出拒絕的話,班主任的表情變幻莫測瞬間門一沉,幾個字咬得格外重:“他的品性如此優良,德馨雙全。”話音劍走偏鋒地一轉,“即便你背後說了不好的話,青川仍是不計較,顧全大局——”
溫秋被老師的一句話挑得後脖子發炎發癢,他再也忍不住了,腦袋半垂著用指尖狠狠地在裸露在外的脖子上拚命抓著,刮出好幾道淡粉的紅痕。
班主任走下台來,聲音幽靈一般仿佛是從溫秋頭頂上傳來的一般,“所以一個性格和成績如此頂尖的同學,溫秋你為什麼不喜歡他呢——”
為、什、麼、不、喜、歡、他、呢。
明明是在燥熱的夏日,溫秋被老師的話無緣無故地竄起一陣涼意,濕涼的感覺就是蛇腹在身體上蜿蜒爬過的錯覺。他覺得周圍的同學全部掉轉腦袋,用晦暗無光的眼神幽異地凝視著自己。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常常蹲在角落裡觀察著搬家的蟻群,自己在看它們的同時,“它們”是不是也在用這種詭譎的眼神凝望自己,就像現在這樣。
倏地,溫秋簌然伸長了脖頸,他甚至是忘記撓不斷折磨著自己的後脖,那道視線,那道黏糊如同深沼的眼神再次向他席卷而來。
得意,調笑,滿意,侵占。
那道飽滿多種複雜情緒的目光筆直且精準地朝溫秋投射而來。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啊。好難受,怎麼這麼難受。好癢,身體怎麼會這麼癢。控製,究竟怎麼才能控製住自己。
彆失控。
千萬彆學你那見鬼的父親。
嗚呼。
溫秋呼出一口熱氣,手指在桌麵下不停地戰栗抖動,他勇敢地朝那道視線的來源瞥去,好想捉到。
可是簌然回首時,他再也察覺不到那道下流肮臟目光的任何來源,反而隔空與鬱青川的目光對上,就像一開場的那次一樣。鬱青川一如既往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他。
真令人惡心。
惡心到溫秋覺得脖子上的傷痕已經控製不住身上的癮症,他快速地起身將書包裡的一件物品裝進小兜裡,果斷地朝老師打了一聲招呼跑去衛生間門。
他找了一所乾淨的隔間門躲著,雙手拚命地抓撓著泛癢的肌膚,他的皮膚上並沒有起什麼小疹子,可此時卻像是毒.癮複發一般被萬蟻噬咬。
後脖被他摳得滿目全非,可溫秋還是無法滿足自己身上那股即將失控的焦躁,他哆嗦著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坐在馬桶上熟練地打開黑色網站觀看視頻。
視頻中滿是血腥的場景,分割,切割,猩紅,血紅充斥著整個手機屏幕。
溫秋咬著手指欣賞著屏幕裡的場景,得以片刻的喘息後,那股焦慮的迫切感又蜂擁而至,黑霧似的將溫秋的身體半是緩慢半是折磨得吞噬。
他再也忍受不住,從口袋裡掏出小刀熟稔地將彆人看不到的地方割下一道痕跡,他割得並不深,所以沒有立刻見血,但那本該光滑如同嶄新的肌膚上卻留下痕跡。
淡粉色。
好痛。真的好痛。
鋒利的刀片鈍鈍地破開皮膚,好像用平直的紙張在切割似的,溫秋恍如能聽到刀子摩擦皮肉的聲音。
好舒服。
溫秋臉上逐漸浮現出滿足和興奮的微笑。
“你在乾什麼呢?”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插入打破了溫秋短暫的享受時間門。
他匆促地抬起頭來,發現鬱青川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此時應該正踩在隔壁的水箱上探出腦袋俯視著自己,神色怪誕執閃爍著光。
鬱青川突然冒出的頭將溫秋嚇了一跳。
他什麼時候來的?難道全被他看見了嗎?
可惡。
溫秋頓時覺得自己莫名多了一個把柄在對方手裡,心虛地將手中握著的刀片藏進袖中。
“將門打開。”對方用吩咐的口吻說道,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偏偏聽起來好像又後續似的,仿佛隻要自己不按照他說的做,對方就會將事情抖出去一樣。
嗬。
他覺得這會威脅到自己嗎?
下一秒,門鎖被溫秋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道迅疾的身影猛烈地閃了進來,與溫秋一同擠在這間門逼仄的隔間門裡,索性學校的工作人員會兩天打掃一次,以至於裡麵的氣息沒有沾染那股難以忍受的腥臭。
“你的血,顏色好漂亮。”鬱青川進來後凝神直勾勾地望著溫秋手腕上的那道創口,他湊近了些,鼻尖湊近溫秋嗅了嗅,用一種格外迷戀的目光望著溫秋,怪聲怪調就像是醉了一般,“也好香。”
他的眼神黏稠地糊在溫秋臉上,如同膠水一般難以將他們彼此分開,溫秋被這張過分驚人漂亮的臉注視著,心跳莫名地開始火速跳砰,速度快到要壞掉。
鬱青川看人的眼睛十分深邃,他一動不動地望著溫秋時,居然讓溫秋產生一種自己成了對方網中捕獲的獵物這般的錯覺。
而且他的眼神讓溫秋十分不舒服,發毛,忍不住想抖動著身子。
黏膩得厲害,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滑溜溜的且帶著幾分莫名的熟悉。
熟悉?
溫秋猛地仰起白淨纖長的脖頸,用滲了毒一樣的目光反抗仇視著矜貴不可一世地鬱青川,聲音冷萃:“是你。”
鬱青川眼睛彎了彎,裡麵暴露出驚喜的神色,他抬起溫秋受傷的那隻雪白皓腕,聲音因為被取悅而迸發出細微的顫音,“我好高興。”
“你終於認出我了。”說完探出紅色的舌尖在溫秋肌膚上的血跡舔舐著,渴求的目光盯著溫秋。
“變態——”溫秋怒不可遏,被他這種下流的舉止給驚赫住,立刻伸出手想推開眼前十分古怪的鬱青川,可溫秋差點忘記自己袖中藏有的小刀,小刀露出一角,不慎在鬱青川的臉頰上劃出一道小口。
那道小口隻有兩厘米左右長,卻極深,殷色的血一下子從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湧出來。
鬱青川怔住了,他動作停頓一下,略顯麻煩地用手指沾了一下臉頰邊的血痕。
這是溫秋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不快”“麻煩”等眾多複雜的情緒,就好像溫秋給他惹了一件非常懊惱麻煩的事情。
“親愛的。”鬱青川嘴唇裡突然親切地喊出了這個詞語,他眼神冷下來睥睨著,舔了一下指尖上的血,“你這次可真是讓我有點不開心了。”
語調冰冷至極,再也沒有平常在眾人麵前溫和有禮的貴公子形象。
溫秋忽地嘴角翹起來,他欣喜地笑起來,自己終於在鬱青川的臉上看見彆的情緒,他好開心,那是一種比方才自虐式的解脫更要開心百倍,不,是千倍,萬倍。
他垂頭盯著自己手裡的刀片,目光詭異灼熱地落在冷若寒潭的鬱青川身上,也許比起自己,鬱青川更適合它。
畢竟鬱青川,漂亮且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