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萊徹底地被困在這棟陌生的莊園裡, 他不清楚鬱重山究竟是用了什麼樣的辦法,才能將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就連他自己也沒看出分毫, 還當鬱重山是一條被馴化的好狗。
他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計謀這一切的,是那晚差點喪命的雪夜,還是·····不願意跟著希爾離開的那天, 亦或者把時間再往前推得更早一點,說不定從鬱重山被帶入府邸的當天,在地下囚室裡備受折磨的當晚,就已經開始盤算著將來有一天可以瘋狂狠戾地報複著自己。
溫萊伸手拽了下拷著的鐵鏈,他對鬱重山實在是算不上好,半年多基本上對他非打即罵, 現在自己還能好好安生地待在這間乾淨漂亮的房間,沒有將他關在滿是惡臭的牢房裡, 說不定都是他大發慈悲了。
“叩、叩、叩。”門被輕聲敲響。
溫萊沒有開口,神色平靜地靠在床頭, 還沒等他回應門就已經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一位相貌陌生的金發女傭, 她雙手端著餐盤, 裡麵放著溫萊常用的主食和甜點, 徐徐放置在他身側的床頭櫃上。
食物的香氣撲麵而來很是濃鬱,蘑菇濃湯中的奶油混合著勁道的麵條向來很合溫萊的口味, 可現在他卻格外地倒胃口, 旁邊的舒芙蕾甜品更是讓溫萊反胃。
他不禁冷笑一聲,鬱重山這是拿他當什麼,關在一個地方卻需要被精細豢養的小金絲雀嗎?
“拿走。”他沒朝女人的方向瞧上一眼,垂眸冷聲說道。
傭人在原地躊躇著沒動,望著溫萊明顯不快的臉猶猶豫豫, 過了幾秒才說:“他吩咐過我,必須要看著你將東西吃完。”
溫萊這才怔忡一瞬,此時他才陡然意識到,這裡並非是他掌控的莊園,這裡的傭人也並未將自己當成主人,他們聽從著鬱重山的話,嚴嚴實實地在每個角落裡監控著自己的行為,方便鬱重山回來時向他彙報。
“哐當——”一聲手邊上的餐具全部被溫萊惡意地摔碎了,黏稠的湯汁濺在地麵上的場景看起來十分地臟亂,瓷器的碎片四分五裂地躺在地麵上,溫萊的眼神無比隱晦地盯著她,再次重複:“拿走。”
女傭的表情很苦惱,她沒敢再對溫萊說什麼話,怕一不小心又激怒了他。幾分鐘後她將地麵清理乾淨,又重新端來一份食物小心翼翼地擺在溫萊身側,這次卻膽怯地沒再說話,將東西放在那裡後就出去了。
這種被飼養的滋味於溫萊而言簡直比□□上的折磨還要痛苦,恍如恥辱的印章般陰刻在他的肌膚和血肉裡,他沒什麼心情再看書,將手裡用來打發時間的玩意兒扔在一邊,閉上眼睛睡覺了。
他的睡眠極淺,丁點細微的聲音都能吵醒他,女傭打開門時,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很輕悄,像是害怕驚醒正在睡覺的溫萊。
她愁容滿麵地注視著桌上絲毫未動的食物,頭一次覺得有點難辦,但是卻又不方便做什麼,隻好將已經冷卻的食物又一次端了出去。
女傭並不知道溫萊是什麼樣的人物,但是從他的氣質和長相來看,定然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她不便於窺刺彆人的隱私和背景,但莊園的主人在出門前特地囑托過將他照顧得分毫不差,並且讓她兩天寫一封信送達至某個地方,明麵上說是照顧,背地裡卻是與監視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了。
在連著兩日溫萊沒有吃任何東西的情況下,塞西莉亞將這件事如實地寫在信件裡,並表示自己為此感到抱歉和擔憂。
她這兩天努力照顧溫萊的生活起居,即便他總是用一副冷冰冰的姿態讓她出去,可塞西莉亞依舊儘心儘責,甚至根據他平常閱讀的口味而找到相同的書籍擺放在他的身側,企圖這樣能讓他開心一點。
不過他還是消瘦得非常快,麵容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就連嘴唇的血色也漸漸消退了。
那日塞西莉亞照例端來了午餐,因為前幾天溫萊沒有進食的緣故,她這次準備的食物十分清淡,就連甜品中的糖和煉乳都放得極少。
可溫萊早就對她的做法習以為常了,自顧自地翻著書,仿佛與她隔絕在外,不去主動地接觸和交流。
可塞西莉亞沒有像往常那樣收拾東西離開,她盯著溫萊清臒的臉頰聲若蚊蠅地低語道,“您這樣也不是一回事呀。”
溫萊置若未聞,純黑的眼珠掃閱著眼前的字,懶得抬起下巴與麵前的女傭說上一句話,即便現在他落魄受困,也帶著一股貴族獨有的冷傲勁。
半晌後塞西莉亞才哆嗦著嘴唇,比平時膽大的說了一句真話,“你這樣根本沒有任何用,他不會因為你的絕食而解開——”
後麵的詞語她沒有說出來,可能是為了估計青年的體麵和尊嚴,隻是抿直了唇目光虛浮地停留在禁錮住那隻伶仃手腕的鐵鏈上。
溫萊翻頁的手一停,清冷的視線直挺挺地朝塞西莉亞望去,他站直身□□著雙腳走下床來,身後的金屬鏈條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動靜,倏地他停在這個女人的麵前,銳利的攻擊性目光讓塞西莉亞打了一個寒顫,雙腳仿佛被釘子鑿在原地挪不動一步。
溫萊垂眸落在那盤令他覺得惡心的食物上,抬手穩穩當當地端了起來,塞西莉亞莫名鬆懈下來,正當她誤以為是麵前的青年會聽話地將食物吃掉時,溫萊依舊是那副不動聲色的神態,手一翻,當著她的麵將白盤中的食物悉數倒在了地上。
塞西莉亞捂著唇發出一聲驚呼,正欲慌亂地跑出門找來抹布清潔時,不慎差點撞上來人緊實寬厚的胸膛。
“抱歉,大人。”她垂著腦袋道歉。
鬱重山脫下身上厚重的軍裝挎在臂彎上,他回來得似乎有點急,不免裹挾著幾分風塵仆仆的氣息。他冷然的黑眸攫取著房間內那道單薄的身影,沉默了幾秒後讓塞西莉亞重新準備一份清淡的食物。
“你這是在做什麼?”鬱重山將製服掛在衣架上,取下鼻梁上扣著的單片眼鏡放在一邊,不疾不徐地朝溫萊走來,從床上撿起溫萊最近閱讀的書翻了幾下,旋即撩起眼皮看向溫萊,“以為這種做法對我有用?”
鬱重山將書扔在一旁,用一種無異於開玩笑的語氣說:“與其這樣,倒不如嘗試求我,說不定都比這種做法管用。”
溫萊沒說話,躺在床上背對著他,明擺著不想和他講一句話。
塞西莉亞敲門端著熱好的食物進來,鬱重山接過後便讓她出去了,塞西莉亞臨走前偷偷地掃了鬱重山一眼,被他身上自然流露出的肅殺氣息嚇得不敢多看一眼,惴栗不安地走出房門。
鬱重山的氣勢過於地具有壓迫性,即使溫萊背對著他,居然在某一瞬間也產生了退縮的懼意。
“主人。”鬱重山在他身後雅致地開口,“您該吃點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