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山之下有寧撫鎮,雖說是距離佘山不遠,施慈卻也直到天黑才到鎮上。
鎮子倒是十分繁華,晚間不少小販出攤,路邊燈籠燃起,恍恍惚惚竟有一種“不夜城”的錯覺。
施慈一身裝扮分外狼狽,和佘姬周旋受的傷雖然傷口已經結痂,但衣物上的鮮血卻沒法兒忽視,加上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灰頭土臉的模樣說是乞丐也不會惹人懷疑。
好在身上還有碎銀幾兩,大概是原身趕考時身上帶的,縫在內襯裡才沒在摸爬滾打時弄丟。
原身記憶不全,施慈隻知道他也叫施慈,行二,有一位自小失蹤的妹妹和服徭役杳無音信的哥哥,其他一概不知。
四舍五入就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施慈在店小二頗有些嫌棄的目光中將一兩銀子遞過去,吩咐要一間房一桶熱水,再準備一套普通衣衫,頓時店小二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到親爹似的。
畢竟誰也不會和銀子過不去。
施慈在店小二殷勤的引路下來到二樓,火紅的鳥兒在他肩上蹦蹦跳跳,十分引人注目。
店小二看了好幾眼。
施慈麵不改色,囑咐了一番讓熱水快些送上來就進屋關了房門,灌了杯茶水。
鳥兒有樣學樣,站在茶杯邊緣,伸出尖尖的喙,啄了幾口茶。
施慈失笑:“你這小鳥,也要學人喝茶麼。”
鳥兒嘰嘰喳喳,歪頭看他。
施慈又問:“你從哪裡來?”
鳥兒還是看他。
“你出現在佘山,是巧合嗎?”
鳥兒不為所動。
施慈無奈,隻好點點它的頭:“可是要跟著我?”
這次它有了反應,偏頭蹭施慈的手指。
施慈權當它答應了,收回手:“天降神兵,竟然也會青睞我這麼一位普通人……多謝。”
又道:“你可有名字?如果沒有,我替你選一個如何?”
鳥兒十分靈性地點頭。
施慈可算明白,原來先前它是在裝傻。
他哭笑不得:“你倒是機靈。”
想起鳥兒從雲中竄出來的模樣,施慈沉吟片刻:“叫你‘明遐’怎麼樣?照臨四方曰‘明’,名揚四海為‘遐’。你遠方而來,救我一命,於我而言,可不就是希望的曙光?”
明遐隻能聽懂簡單的話,不知道他文縐縐的說些什麼,但既是如此也知道自己有了名字,興奮地撲騰著翅膀,飛起來輕輕貼了貼他臉頰。
施慈一笑,任它貼貼。
大概是一直備著熱水,店小二動作很快,不多時一大桶熱水連著一身新置辦的衣衫一同拿了上來。
施慈洗了個熱水澡,將滿身灰塵和血跡清洗乾淨,總算能躺下睡個好覺。
他身上的傷口好得十分快,已經超出了正常人愈合的速度,但是尋不到緣由,也隻能作罷。
睡夢中,施慈恍恍惚惚又回到了那片純黑的空間,碎片依舊流光溢彩,不同於之前的不可捉摸,如今施慈隱隱約約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二者之間仿佛有看不見的絲線連接。
他伸手要去觸碰,碎片陡然金光大作,周身環繞的字符一股腦往他身上鑽去。
施慈手足無措,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字符沒入身體,在識海凝成一個玄奧的圖案。
這圖案像風又像雲,仿佛鐫刻著宇宙間最深奧的規則,以施慈的如今的狀態,連最淺顯的部分也看不分明,但是他卻知道這東西已經在他的靈魂紮根,完完全全屬於他。
金光散儘,一卷瑩白的玉簡緊隨其後,飄飄悠悠看不到儘頭,卻猛得朝他額心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