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江夫人”身上屬於夢妖的氣息太過濃鬱,濃鬱到哪怕江文德都能感受到不適。
江鴻察覺到幾人的到來,抬眼一看,正對上江文德的視線。
他頓時臉色一變,朝“江夫人”憤憤道:“娘!老頭子變心了!你可千萬彆理他!”
江文德臉色一黑:“小兔崽子!你說什麼呢!”
江鴻冷哼一聲:“我都看到你和那位姑娘拉拉扯扯,這麼大年紀了娶個比你兒子還要小的續弦,真是不害臊!”
哪怕知道眼前的“江夫人”有問題,江文德臉上還是有些掛不住:“我什麼時候和人姑娘拉拉扯扯?你再胡說,小心我動用家法!”
江鴻眼眶一紅,朝“江夫人”控訴道:“果然有後娘就有後爹,娘!爹都要對我用家法了!”
施慈和馮國安站在旁邊憋笑,本來以為這對父子相處氣氛會很沉重,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幕。
江文德差點被他兒子氣得跳腳:“臭小子!你抬頭看清楚了,她哪裡是你娘!”
江鴻不信:“你莫要說這些鬼話來哄我,你想娶續弦是你的事,大不了我陪著娘!”
“江夫人”神色溫和,朝江鴻道:“鴻兒,你先回去,娘和你爹有要事商議。”
江鴻十分聽話,瞪了一眼江文德,轉身就走。
“江夫人”施施然起身,理了理水袖:“夫君帶兩位修行之人來見妾身,是何意?莫非夫君不願妾身留在你身邊?”
江文德被她喊得臉色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受:“不要用我夫人的臉跟我講話!你是什麼妖怪我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作假惺惺的模樣!”
顯然他連虛與委蛇也不願意了。
江文德實在受不了有人用江夫人的臉跟他講話,對他來說這簡直是一種侮辱。
誰都知道他和江夫人感情深厚,用這張臉假惺惺喊他“夫君”,他怎麼能不當做是挑釁呢?
夢妖也不再遮掩,化作一團霧的模樣,不辨男女的聲音從霧裡麵傳出來:“江文德,我素來敬重你,要不是你有東西護著,我早就進入你的夢境。”
施慈上前一步,將江文德擋在身後:“你意欲何為?”
夢妖化作的霧氣繞著施慈轉了兩圈:“這位道友肩上的鳥兒,可是很不同尋常啊。”
施慈麵色一沉:“不必顧左而言他!你是故意讓更多人陷入夢境,如今你能隨意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樣,想必安綏縣已經淪陷了吧?”
江文德和馮國安心頭一緊。
夢妖落在方才的座椅上,化作一位身著薄紗的貌美女子,倚在扶手上:“道長何必這麼凶,世間妖魔橫行,我這夢裡無憂無慮,留在夢裡不好嗎?”
施慈皺起眉頭:“假的始終是假的,人不能一輩子活在虛幻之中。”
夢妖輕笑一聲,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尖繚繞的霧氣中映射出各式各樣的人生:“人世間太苦了。有的人在底層苦苦掙紮隻為了幾兩碎銀,但最大的得利者永遠是身居高位之人。”
“有的人命如草芥,哪怕是拚儘一切隻想要一個公道,也抵不過有權有勢者輕飄飄的一句話。”
“有的人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被流言逼得一死了之,口誅筆伐比刀劍更甚!”
“道長,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求不得、五陰熾盛,現實哪裡有我夢裡來得自在?”
“隻要你想要,就什麼都有。哪怕是三界之主,在夢裡,也不是不能實現。”
“你看那江小哥兒,在我夢裡,活得不比在現實中開心?”
三人臉色越來越凝重,聽到這裡的江文德忍不住從施慈身後站出來,怒道:“那是他蠢!”
“你這妖孽休要花言巧語!縱使現實世界不儘如人意,但那是我們的根!”
“聖上一次次下旨變革,為的是百姓們日子越過越好!邊關將士們拚死禦敵,為的是守護家園!多少官員兢兢業業宵衣旰食,護的不是那些吃人的豺狼!”
“有光就有暗、有善就有惡!那些為了正義付出性命之人,護的不是那些蠅營狗苟之輩,是千千萬萬百姓們!”
“你不過是想借千萬人性命來提升修為鞏固夢境,何必巧言令色顛倒黑白?你就是乾淨的嗎?為自己披上一層‘正義’的皮很自豪嗎?你隻是一隻會迷惑人的妖孽,也敢說什麼人生八苦、也敢說什麼正道?”
夢妖臉色一變,冷哼一聲:“真是冥頑不靈。我好心好意邀請你們住在夢裡,你卻將我一片真心當做驢肝肺……不過你們說得再多有什麼用呢?沉浸在夢裡的人難道會心甘情願隨你們回到現實?”
“現實中妖孽橫行,不僅要擔心生計還要擔心性命,上位者的剝削、大環境的壓迫、家庭瑣事的煩憂……哼,你們這些不知曉時間疾苦的人才會說得這麼輕巧。”
“懶得和你們多費口舌,時間要到了,你們還是回去看看江小哥兒吧,他恐怕,要永遠留在夢裡了!”
說罷,夢妖看了三人一眼,化作一團霧氣飄散。
施慈臉色一變,拉著二人就出了夢境,在他們出去的一瞬間,原本所站的地方立馬被扭曲,周圍一切猛地破碎。
要是動作再慢一點,恐怕破碎的就是這幾人了。
江文德一個恍惚差點沒站穩,還是馮國安扶了一把才沒跌倒在地。
他想到夢妖最後那句話,連忙拉住施慈:“夢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施慈表情凝重:“江大人,令公子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