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一百章 輪回5 “我要去弑神。”……(2 / 2)

施慈等人跟著祂身後再一次回到了那座大殿之中,此時的殿堂已經恢複原狀,絲毫看不出之前和季雲舒打鬥之時被破壞的模樣。

神明主動道:“吾修行數千年,曾有同伴稱呼吾為鶴君。”

施慈瞳孔微縮,下意識看向他身旁之人。

賀雋的身份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鶴君道:“既然爾等是為了吾之子民,吾便不追究爾等冒犯。隻是爾等所言是否屬實,還需吾親自看過。”

施慈等人自無不應。

於是賀雋一揮衣袖,浮雲落在他麵前,化作一麵水鏡,鏡中煙霧繚繞,漸漸露出鶴城的模樣。

底下的人們因為先前賀雋鬨了一通而氣憤,但是將鶴城裡裡外外翻了一遍之後沒有找到他們,隻當他們已經離開,又恢複了原本平靜的生活。

他們不必憂心吃食,便空下了大部分時間,不必日日勞作,為了打發時間,便研究了無數活動。

此時水鏡中倒映著居民們娛樂的模樣,一個個瞧著興高采烈,好不熱鬨。

而鶴城中的居民們久違的感受到了神明的注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這幅現世安穩的模樣叫鶴君眉眼柔和了幾分,隨之而來的則是對施慈等人的譴責:“吾之子民得償所願,何曾如爾等所言?”

施慈一時語塞:“事情並非如此,我同其中一位聊天之時得知……”

鶴君不耐煩地揮揮手:“夠了!念在爾等觸犯,吾不計較,爾等且自行離去!”

誰知一直安靜的賀雋此時卻陡然出聲:“你不過被表象蒙蔽雙眼,覺得自己無所不知,空有一雙眼睛,卻看不見自己子民的苦楚,你算什麼神!”

鶴君勃然大怒:“爾等還敢妄言!”

祂見著賀雋就覺得不舒服,下意識排斥他,本來已經在壓抑怒火,誰知此人還得寸進尺!

施慈百口莫辯:“鶴君還請聽我們解釋!”

此時的鶴君哪裡還聽得進去他的話?祂隻覺得這群人先是想要殺祂,祂網開一麵手下留情,這群人又花言巧語欺騙祂,妄想讓祂違背和子民的約定,如今還敢斥責祂,著實可恨!

“爾等滾出鶴城!莫要出現在吾麵前!”

宮殿中狂風大作,凜冽的風刮得人臉頰生疼,施慈無奈,見實在說不通,隻好退一步,順著祂的話要離開。

可是他想離開,賀雋卻不願意。

被驅逐離開之後想要再次回來隻會難上加難,如今隻差一步就能得償所願,他又怎麼會任由自己功虧一簣?

狂風中賀雋趁季雲舒不備拔出他手中長劍,劍尖對準了鶴君:“既然你不願解除法術,那就得罪了!”

鶴君怒極反笑:“就憑你?”

賀雋咬牙:“我雖然不行,可是我還有同伴!”

聽到他的話,施慈下意識駐足望向季雲舒,卻見季雲舒麵露歉意:“這次我站在他那邊。”

這話差點將施慈氣了個倒仰,他們打不過鶴君,如今人家願意不計前嫌放他們一條生路,偏生他們不肯離去之後從長計議,非要硬上。

可是季雲舒已經表態,他斷不可能拋下好友獨自逃生,隻能歎了口氣:“真是欠了你的。”

明遐長嘯一聲化作利刃落在他手中。

鶴君見他們冥頑不靈,心頭一陣火起,抬手一招,周圍空氣猛地扭曲,下一瞬一把泛著淡金色長劍凝聚成形。

僅僅看著,他們就能感受到長劍帶來的威壓。

“既然爾等不願離去,那便永遠留下吧!”

鶴君一劍既出,天地變色。

施慈忙抬刀格擋,季雲舒神色一凝,拿起長劍緊隨其後,和鶴君纏鬥起來。

隻有真正的刀光劍影才能叫人感受到差距,鶴君和施慈之間的距離猶如天塹,施慈抵擋他的攻擊已經大不易,季雲舒卻能和祂過上幾招。

施慈不敵鶴君,漸漸的退下來,隻剩下季雲舒還在和鶴君交手,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鶴君看著他眼中欣賞的意味更濃。

祂抬手橫劈一劍,將季雲舒擊退,執劍而立:“你,不錯。”

季雲舒少有打得這麼儘興的時候,雖然他不敵鶴君,但心情卻肉眼可見的好起來:“你很強。”

鶴君心情大好:“你堪為吾座下護法,可願?”

季雲舒聞言不假思索,直接拒絕:“多謝鶴君厚愛,我同好友來,自然也會同他走。”

鶴君冷哼一聲,睨了一眼施慈等人:“看在你的麵子上,吾便放過他們!”

祂話題一轉,又道:“不過你並非人類,和人類混在一起,有害無益。”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季雲舒沒有料到鶴君會突然點破他的身份,下意識看向施慈,正好對上施慈若有所思的目光。

哪怕之前有所猜測,但是當鶴君如此肯定地說出季雲舒的身份之後,施慈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看向季雲舒:“那日在不老城中我遇見你時,見到的不是你偽裝出來的樣子,而是你原本的模樣?”

雖然這是一句問句,可他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季雲舒沉默了一瞬,點點頭。

施慈心中五味雜陳,萬萬沒想到方寸山的前掌門竟然如此大膽,堂而皇之的將妖族收為徒弟,還讓他擔任下任掌門。

果然,人族和妖族的爭鬥蒙蔽了他的雙眼,這才和真相擦肩而過。

說起季雲舒的身世,算不上什麼傳奇。

不過是方寸山的前掌門在雪地裡撿到了一位來自妖族的剛化形的嬰孩,心生憐憫將孩子帶在身邊養大。

季雲舒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師兄弟的不同,但是卻從不自卑是妖族,他師父教導的很成功,季雲舒從小便覺得妖怪和人並無什麼區彆。

可是大環境如此,他還是將自己的身份瞞得死死的,連他的師兄弟們都不知道。

如果不出意外,他將會做一輩子方寸山的掌門,降妖伏魔澄清宇內,可是偏偏遇到了施慈,下山走了一遭,被鶴君點破身份。

施慈想起他們前去瀛洲島的時候季雲舒時常在舟上打坐,又問:“你法力大增是因為帝流漿?那晚出現的鶴妖也是你?”

季雲舒此時卻皺起眉頭:“我不知。”

那晚季雲舒的確感到不適在明月齋中休息,但醒來也的確法力大增。

甚至可以說,施慈那天問他有沒有見過一隻鶴妖的時候,他十分茫然。

鶴君在旁邊聽他二人談話,雖然不知“帝流漿”到底什麼東西,卻也知道那可能是讓妖增強實力的寶貝。

祂道:“妖族對於力量的渴求是本能,也許這位小友無知無覺於夢中被寶物吸引,而後化作原形前往爭奪,也實屬正常。”

施慈聞言表麵上看起來十分冷靜,心中卻有些恍惚。

突然自己的好友就從人變成了妖,哪怕是他,都覺得有些奇妙。

鶴君又道:“吾知曉你們人族對於妖十分排斥,吾這位同族既然是妖,便將他留在吾的宮殿之中,爾等自行離去吧。”

看來祂對將季雲舒留下十分執著。

施慈回過神,皺眉道:“我的好友是人是妖又有什麼關係?縱使你已經產生神性,又並無惡意,我也不會將友人留下換自己離開。何去何從當由他自己做決定。”

鶴君隻是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實際上鶴君的好說話叫施慈有些意外,他們可以說是一而再再而三冒犯祂,可祂並無將人趕儘殺絕之意,反而隻是驅逐他們離開,從這一點就能看出鶴君即使被怨氣侵蝕,也並未變得弑殺。

眼見他們再一次心平氣和的談話,鶴君也沒有再驅逐他們的意思,施慈問出了那個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問題:“賀雋,你又是誰?”

鶴君,賀雋,如果說這二者沒有關聯,施慈是萬萬不信的。

都快把賀雋的身份拍他臉上,他自然能猜到一二。

在場的人都被他這句話吸引了目光,將視線落在賀雋身上。

賀雋見瞞不住了,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接承認:“不錯,我也是鶴君,不過卻隻是祂的一部分。”

鶴君眉頭緊鎖,上下打量他幾眼:“之前便有所察覺,你身上有一部分力量和吾很相似,可是吾並無所缺。你到底是什麼?”

賀雋抬頭直直看向他:“當真毫無所缺嗎?你可還記得你被外來力量侵蝕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又因何陷入沉睡?”

這是鶴君下意識忽略的東西,如今在他的提醒下,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祂有些遲疑:“吾似乎,缺了一部分記憶?”

見祂似乎終於反應過來,賀雋歎了口氣:“我是你丟失的初心。”

鶴君一怔:“可是吾並不覺得吾有什麼不同。”

賀雋沒有說話,他緩緩走向祂,整個人慢慢化作光點逸散,最後凝聚成一個巨大的光團,飛向鶴君。

鶴君有些排斥,但是感覺到其中蘊含的無比純正的力量,卻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直到這股力量徹底融入祂體內,經脈中常年的冰冷似乎也被這股溫暖的力量治愈,就像是暖陽照在冰天雪地的山林中,融化了積年大雪。

祂的神情柔和下來,雙眸緊閉,光團將祂包裹起來,許久才恢複正常。

而同施慈隨行了一路的賀雋,徹底消失。

他並不僅僅是鶴君的“初心”,他已經產生了人類的情感,和一個活生生的人並無什麼差彆,卻心甘情願放棄自我。

而融合了屬於賀雋那部分的鶴君,再次睜開那雙鎏金的眼眸,裡麵沒有了方才的冰冷,反而蘊含著溫和的光。

他比之前更加平易近人,施慈卻覺得他的神性比方才強了不止一點。

這才是鶴城人口中那個“仁慈的神明”。

可是隨著鶴君力量的增強,攀附在祂身體上的怨氣不僅沒有此長彼消,反而更加囂張起來,竟然妄圖徹底吞噬祂!

變故就在一瞬間,鶴君當機立斷將自己的力量暫時封印,怨氣也在那一瞬平息下來。

祂長舒了一口氣,看向施慈等人的目光是他們所熟悉的模樣。

看來賀雋在人間的這一趟經曆,對祂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而完整的鶴君,才知道鶴城人究竟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原來施慈他們並沒有說謊,“長生”帶來的不僅僅是快樂,更多的是痛苦。

它就像一個詛咒,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祂的子民。

鶴君也想起了自己沉睡之前發生的一切。

那段記憶蘊含的東西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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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君為了完成子民們的願望,不得已借用了其他力量來增強自身,同時這股力量也給祂帶來了新的發現——

隻要平衡自身的神力和這股邪惡力量,就能讓子民們的身體狀態永遠停留在一個時間點!

這正是祂所希望的。

於是鶴君當機立斷,借用了這股力量。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祂卻發現了不對勁,這股力量不再為祂所控,反而還在吞噬著祂體內的神力。

鶴君並不是什麼天生的神明,他隻是一隻平平無奇的妖,僥幸有了些許傳奇的經曆,才讓祂擁有了強大的力量。

祂擁有一顆熱愛萬物的心,無論是妖還是人,在祂眼中都沒有什麼區彆。

彼時人族和妖族雖然偶有摩擦,但還沒有到如今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鶴君因為曾經被人類所救,對人類的感官十分不錯。

祂眼睜睜看著被祂所救的、飽受戰爭折磨的這些人,在新的環境裡安居樂業,看著他們上蹣跚學步的孩童一樣,重新建立家園,看著他們擁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祂自己也被人類的韌性打動。

這群人信仰著祂,供奉著祂,十分尊敬這位回應了自己期盼的“神明”,而鶴君在日複一日的觀察之中,也對自己的信徒產生了憐愛之情。

祂將他們視作自己的孩子,想竭儘所能給他們最好的生活,於是在他們提出想要永遠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的時候,才會不顧一切想要滿足他們的願望。

而這就是悲劇的開始。

鶴君本以為自己可以駕馭那股邪惡的力量,可是祂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怨氣。

在怨氣的侵蝕之下,祂發現自己的神力正在逐漸削弱,而與之相對的,怨氣卻越來越強,恐怕用不了多久祂就會被徹底侵蝕。

祂深知自己不是怨氣的對手,這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簡直令人心驚,在一開始祂並沒有將怨氣放在心上,這也就導致了後來怨氣越來越強,強到祂拿它沒辦法。

為了自救,鶴君取自己的精血和一截骨頭製作出了一個小小的生命,這個生命說是祂的親生孩子也不為過。

這個孩子擁有最純淨的力量,假以時日修煉有成,必定能彌補祂的虧空。

而填補祂的方式,就是將孩子的力量化為己用。

彼時鶴君本來隻是將這個孩子當作一個力量的容器,可是漸漸的祂發現這個容器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

鶴君本來就有一顆仁慈的心,一個有了思想的容器,那就不能再叫做容器,那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祂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將他送出了棲鶴穀。

為了防止自己後悔,祂甚至不惜代價布置了一個陣法,孩子從陣法中傳送出去,會因為時間的錯位不知到達哪個時空節點,就算祂後悔了,也找不到他。

怨氣的侵蝕越來越嚴重,鶴君沒有辦法,隻能用沉睡使自己的神力靜默,從而抑製怨氣更加強大,在祂陷入沉睡之前,想著隻要鶴城之人生活幸福安樂,即便自己付出些許代價也無所謂。

而就在這個時候,祂的“初心”已經丟失了,祂已經忘了人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一頭紮進“長生”的怪圈無法脫離。

沉睡的鶴君也曾醒過來,隻是短短的時間並不足以讓他想明白自己丟失了什麼,伴隨著“初心”一同丟失的,還有祂的一部分記憶。

而那個孩子,離開棲鶴穀之後落在了人間,被方寸山的掌門帶了回去。

賀雋之所以說動季雲舒動手,是因為季雲舒的力量和鶴君同出一源,如果世界上有誰最有可能殺死鶴君,那個人非季雲舒莫屬。

賀雋雖然隻是本體的一部分,但卻是最純粹的一部分,季雲舒覺得他眼熟、生出親切之感也是理所當然。

鶴君之所以見到他覺得不舒服,是因為祂本身已經被怨氣侵蝕,見到自己最純粹的那部分,自然會心生排斥。

而賀雋已經猜到了季雲舒的身份,隻是不知怎麼開口,隻能回歸本體之後,再將一切解釋清楚。

畢竟一個少年對著一位青年張口就是“我是你的創造者”,怎麼看都覺得詭異。

季雲舒身為一隻妖在人間那麼久都沒有被人發現,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歸於他乾淨的力量。

那是來源於一位“神”的恩賜。

雖然鶴君還沒有正式被敕封,可是祂已經脫離了普通妖怪的範疇。

而神明的力量又怎麼會輕易被凡人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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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就是我是來曆?”

季雲恍然大悟:“原來我一開始,不過是一個儲存力量的容器。”

他倒是沒有什麼悲傷或唏噓的情緒,他來到人間,被師父悉心教導,學了那麼多東西,並不會因為自己不是被期待著出聲而憤怒,於他而言,過往其實並不是十分重要。

他答應“弑神”,也是因為被怨劇侵蝕的鶴君已經威脅到了天下的安全。

他身為正道的掌門,自然有義務護天下太平。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最震驚的當屬施慈。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

不過當事人這麼冷靜,倒顯得他不鎮定了。

施慈乾咳一聲:“既然如今一切都已經捋清楚,是不是應當前往鶴城一趟?”

是時候讓他們恢複正常,而後解決掉鶴君身上的怨氣了。

破局的關鍵肯定不在施慈身上,畢竟他最多隻能解決一般的怨氣,而鶴君身上的怨氣已經成了勢,施慈還沒有強大到能解決一位神明的麻煩的程度。

這麼強大的怨氣,究竟要怎麼清除?

還不待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鶴君已經朝他頷首:“那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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