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書已經降下, 撤回也來不及了。
嬴政不想再去退貨——想也知道剛在他身上栽了個大跟頭的皇帝會怎麼取笑他!
嬴政捏著鼻子認下了這件事,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那就把英侯家的兩個子弟一起召來——有一個喚作嚴肅,另一個名叫什麼?”
郎官擦了擦汗,在文書上寫了名字:“叫嚴格。”
嬴政惡狠狠的把這兩個名字記在心裡, 繼而便使人持了那郎官剛寫就的文書, 往英侯府上去征召嚴肅嚴格兄弟倆。
持皇帝手書公開征召門客這件事對於一位還未成年的皇子而言, 是具備相當意義的。
不是儲君,卻得到皇帝的特許,可以征召一位頂級侯爵家的子弟為自己效命,這本身就是皇帝在表達自己的政治傾向了。
而因為皇帝與首相的改革,周國官場風氣堪稱是諸國中的一股清流,不拘國籍,不拘年歲, 不拘出身,有能力的人很快就會得到重用。
雖然在文化領域, 周國相較於彆國還算是半個荒漠,但全天下鬱鬱不得誌的才子們, 誠然有十之七八都集中在這裡。
六皇子奉皇帝令征召英侯府上子弟的消息傳出,整個國都都轟動了。
周國的官員們驚詫的是皇長子之外, 又有一位皇子進入了決賽圈,再去考慮六皇子的出身和生母,更覺得這半大少年身上必然有些極出眾的條件。
不然怎麼會越過前邊幾位皇子得到皇帝的器重, 且又沒有因為生母的緣故被一票否決?
意圖投效的士子蜂擁而至,一時之間, 六皇子炙手可熱,甚至有了要超越皇長子的跡象。
畢竟大多數人都看得出來,皇長子既是嫡子, 又是長子,卻遲遲沒有被冊立為太子,可見皇帝對於他是不甚滿意的,現在陡然有了新的目標,誰會不想去拚一把?
而對於招攬門客這件事情,嬴政卻看得十分淡然,甚至於並不十分熱絡,順手將這件事踢給張良跟嚴肅——也就是兄弟倆當中更擅長文墨的那個,自己則帶著嚴格繞著國都打轉。
一是觀察變法之後的國都景象,二來也是借此良機了解風土人情。
李世民抄著手道:“怎麼也沒想到始皇居然還有帶著荊軻逛街的時候啊,這誰看了不說一聲魔幻。”
嬴政額頭上開出一朵十字小花,隻當做沒聽見,不理會他。
他不喜言語,荊軻也是沉默寡言,這會兒嬴政可算知道為什麼從前覺得英侯之子冷靜自持了——那時候他碰見的就是這個悶葫蘆,可不是不愛說話嗎?
再一想又覺得憋氣。
沒法跟麵前的嚴格言語,隻能悄悄將滿腹委屈說給老夥計們聽:“荊軻前去刺殺我的時候,高漸離在易水邊為他送行,後來我滅掉六國,抓住高漸離,因為宅心仁厚,愛惜他的人才,所以沒有殺他,沒想到他居然如此不識好歹,借機行刺!”
老夥計們:“……”
“宅心仁厚?”
劉徹:“始皇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啊?雖說給你扣個暴君的帽子可能稍稍有點委屈你,但也不必越級碰瓷宅心仁厚吧?”
李世民:“高漸離是怎麼瞎的來著?”
嬴政:“……”
嬴政惱羞成怒:“這都不重要!”
他說:“重要的是,這倆人上輩子親如兄弟,都死在我的手裡,不曾想這一世居然成了同胞兄弟,陰差陽錯的還讓他們圓滿了。”
李元達撓了撓頭:“你要是想要個親兄弟的話,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全妃還年輕,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就是不知道你們兄弟倆是不是一個爹了……”
說到這兒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天,好地獄的笑話啊!”
朱元璋:“也有可能跟周帝把成蟜生出來……”
“艸,”他忍不住道:“更地獄了!”
嬴政:“……”
嬴政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主動提起這個話茬兒了。
帶著嚴格在都城裡轉了一日,待到傍晚時分,他又去尋張良,問詢近日是否有遇到良才。
張良顯然早已經等待良久,甫一見他,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遞上人錄取名單之後,又再三推薦道:“殿下,良今日見到了一位驚世奇才,實乃天下賢士,請您一定要見一見他!”
張良此時尚且年輕,尤且不是後世的完全體留侯,可即便如此,能夠得到他如此欽佩的,想來也非泛泛之輩。
嬴政遂正了神色:“來人可曾通過姓名?”
張良道:“姓公孫,單名一個儀字。”
嬴政若有所思:“姓公孫啊……”
這時候“公孫”二字,並不僅僅是一個姓氏,也是身份的象征。
諸侯稱公,而公孫,顧名思義,便是諸侯的孫兒了。
倘若此時仍舊是戰國之時,那原主便該被稱為“公子明”,若是原主的祖父在位,那原主便該被稱作“公孫明”了。
譬如商鞅,是因有功於秦,被封於商,故而才稱商鞅,在這之前,他便喚作公孫鞅,亦或者衛鞅——他是衛國公族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