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妃雖然性情耿介了些,但心腸並不很硬,聞言嚇了一跳:“娘,這可是要滅門的大罪……”
安國公夫人不以為然道:“是他自己走向死路,又不是咱們栽贓陷害,你怕什麼?”
又寬慰女兒:“這件事你就彆再管了,養好身子才是要緊,我去見過九皇子之後,便再送幾個人來,一是照顧你,二來也是為了有個防備。”
略頓了頓,又囑咐說:“此事乃是家醜,九皇子不會宣之於口,於氏更不敢對外張揚,你閉緊嘴巴不要告訴旁人,若真有那一日,發作起來才會中用。”
九皇子妃乖乖點頭應了。
安國公夫人見了女兒,將該說的都說了,這才往前院去拜見九皇子。
後者聽聞嶽母來府,也是心中惴惴。
安國公府雖然比不得皇太子妃的娘家定國公府,但卻不是可以任人欺淩的人家。
尤其安國公是跟老爺子打天下的人物,平日裡在朝上人家兄弟倆見得比他這個兒子還勤呢!
早些年老爺子進後宮還算頻繁,同兒子們見得也多,這幾年卻漸漸的淡了,隻沉迷於在前朝揮著刀子殺人,對年幼的兒子們卻沒從前那麼厚待了。
九皇子是真怕安國公為此大發雷霆,告狀到老爺子麵前去。
然而安國公夫人進了門,態度上卻極和氣,先說自己家沒教好女兒,然而又說:“我方才已經罵過她了,怎麼能當眾叫殿下下不來台?真是不像話!”
九皇子到底還是有點逼數的,又忌憚安國公府,聞言忙道:“嶽母如此言說,卻是羞煞我也。也是我一時心急,火氣上來,才動了手……”
安國公夫人借坡下驢,歎一口氣,流露出既無奈又為難的樣子來:“這孩子打小就倔,人又要強,這回吃了教訓,心裡也難受呢。隻是她就是這麼個性子,您彆理會,叫她自己想一想,過段時間門,也就明白了。”
九皇子難免又應和了幾句。
略坐了一刻鐘,安國公夫人便起身告辭,臨行之前才說:“大夫說那孽障這一胎懷的有些不穩,我在府上總歸是不放心,就想著再打發幾個人來陪著,順帶著也勸一勸她這個犟脾氣。”
九皇子自無不應之理。
回去的路上,安國公夫人不住地打著扇子,並不是因為盛夏炎熱,而是因為她過於心煩氣躁。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眼見著女兒深陷火坑脫身不得,卻是另一回事。
回府去將今日之事告訴丈夫,安國公勃然大怒:“這小子好大的膽子!”
馬上就要進宮去找帶頭大哥告狀。
安國公夫人冷笑著攔住他,問:“今個兒親家來咱們家找你,說大郎喝多了黃湯把他媳婦給打了,你能怎麼著?頂破天也就是打他一頓,難道你會打死他不成?!”
安國公聞言,神色難免有些訕訕,又惱怒道:“總不能叫孩子白白受了欺負吧?!”
“不是不叫你出氣,那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我難道不心疼?隻是現在的確不是最好的時機。”
安國公夫人合上眼,幽幽吐出來一個字:“等!”
……
發生在九皇子府的這場波瀾,就這麼無聲無息、看似平和的落下了帷幕。
九皇子不是不後怕的。
即便他是皇子,觸怒一個跟老爺子打天下的鐵哥們兒也絕非好事,老爺子這幾年越來越瘋了,沒什麼事兒他都不敢往他老人家麵前湊。
好在安國公府忠厚,沒有過多的糾纏,保住了兩家的顏麵。
真是萬幸。
這些心理感受他當然不會四處宣揚,隻是在寵妾於側妃處的時候,難免會流露出幾分慶幸來。
連帶著對王妃也敬重了很多。
雖然去了幾次,內裡都回話說王妃歇下了,委婉又客氣的將他請走,但九皇子還是使人送了不少補品過去,聊表心意。
而這種局麵,顯然是於側妃所不樂見的。
這倆人和好了,王妃順順當當的生了孩子,那她在府上還有什麼地位?
於側妃抿著嘴笑,小臉嬌豔的像桃花,一雙含情目款款的看著九皇子,吐氣如蘭,挑撥起他的狂妄和自大:“我倒覺得,殿下您呀,是把彆人想的太高了,又把自己想的太低了。”
她說:“您可是龍子龍孫,是主子,安國公再如何強勢,到底也是臣下,是奴婢,天底下哪有主子要害怕奴婢的道理?”
“要我看呀,安國公府可不是忠厚,而是膽怯,他們哪兒敢為了一個出嫁女而得罪您啊!”
九皇子本就是個輕薄狂妄的性格,向來不喜居於人下,聽於氏說了幾句,慢慢的倒是品出了幾分道理。
是啊,向來安國公夫婦都很寵愛王妃這個幼女,又極為護短,這回怎麼就不敢吭聲了?
要是安國公夫人沒來,九皇子還能解釋說是他們家不知道事情原委,可安國公夫人來了呀!
他才不信王妃和她身邊的侍從會不告知安國公夫人事情原委。
說到底,無非還是怕他,不敢把事情鬨大罷了!
想想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憑什麼再管?
因此徹底冷淡了九皇子妃,倒是日日在於氏房裡與她廝混,後者記恨九皇子妃當日的羞辱,到底攛掇著九皇子強奪了諸多九皇子妃陪嫁的古籍字畫過去。
彼時九皇子妃有孕已經將近八個月,人雖然還是鬱鬱,但胎氣穩固,精神較之從前也好了許多。
在九皇子妃身邊侍奉的人將九皇子態度轉圜的消息傳到安國公府,安國公夫人聞訊便是一歎,再度睜開眼睛時,眼底殺機迸現!
從前容忍,是顧慮女兒身體和沒出世的外孫,且不到不得已的關頭,不必將事情做絕。
安國公府已經退了一步,九皇子和於氏卻毫無悔改之意,加倍作踐她的女兒,這已經極大的越過了安國公夫人的底線上。
“於氏以為有九皇子護著,我就拿她沒辦法嗎?!”
安國公夫人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證物,讓丈夫尋個禦史遞上去。
於家本就已經落寞,這個官兒還是九皇子幫著謀的,算是個肥差,於家人自恃有了倚仗,沒少上下其手。
安國公將那些個證物接在手裡,卻是又氣又急,跺腳道:“事情的根子在九皇子身上,收拾一個於氏,頂什麼用?”
安國公夫人伏在丈夫耳邊低聲道:“若是不把於氏拉下水,誰來替我們把九皇子拉下水呢?”
安國公神色一震,猛地掀起眼簾,正對上妻子的視線。
安國公夫人緩緩道:“不錯,我就是要他死!機會已經給了,是他自己不要的。怎麼,你怕了?”
安國公結結巴巴道:“……是,是有一點。”
老婆,那可是皇子哎!
帶頭大哥的兒子!
安國公夫人瞪著他。
安國公抬手擦了擦汗:“不過還是老規矩吧,都,都聽你的。”
安國公夫人這才緩和了神情:“算你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