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驟雨不肯消散,屋內氣氛倏然凝重。
苑宇彤仰著臉不卑不亢,趙景柯有些尷尬,乾笑一聲對嶽文治說“嶽師,您剛才是否說苑小姐已經可以出師?”
嶽文治憨憨一笑,點了點頭。
趙景柯看著扭臉生氣,臉色陰沉的苑宇彤,清了清嗓子。
“如果您沒有時間的話,不妨交給苑小姐創作,我看了鼻煙壺內畫,秀麗之風深得我意,配白瓷絕佳。苑小姐雅人深致,我願用玉壺春瓶換你的作品。”
苑宇彤驀然轉頭,目光觸碰到他沉靜的眼瞳,她眼裡灰暗的色調忽然添了一絲難以置信又心懷期待的光彩。
嶽文治麵有難色,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思慮再三,說出了自己的內顧之憂。
“趙先生,宇彤從來沒有獨立完成一件陶瓷微書作品,鼻煙壺內畫都是為了練習小打小鬨,這萬一...”
嶽文治歎息著搖頭,“恐怕負了你的期望。”
趙景柯反倒漫不經心地笑了,仿佛這宋代的古董在他眼裡根本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他走到窗前柔掌撫弄著滴水觀音長出的新葉,青綠的寬葉剛被苑宇彤擦拭過一遍,看起來神采奕奕蓬勃向上。
“嶽師不用擔心,苑小姐有天賦,您作為老師也會指點一二吧。”
趙景柯轉過身,麵對著她,“如果能收藏苑小姐的第一件作品也是我的幸事,《溪山行旅圖》臨得不錯,青出於藍嘛,是不是?”
語氣平穩說著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懂得話,眉梢眼角閃著狡黠的微光。
苑宇彤心頭一驚,看來趙景柯還是個不容小覷的商人。
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小,書房裡兩個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等著她來表態,她斟酌許久,手心都出了汗,終於開了口。
“趙先生,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趙景柯唇角隱隱牽起,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好像早知道她一定會同意。
既然苑宇彤同意了,嶽文治也不好橫加阻攔,他隻能儘力幫宇彤把這件作品順利完成。
“好,隻是我現在還沒有想好要書寫什麼,瓷瓶留下,我想好再來。嶽師,時候不早了,我打擾多時實在抱歉,以後也許還要經常拜訪。您抽什麼牌子的煙?”
“啊,我抽五葉神。”
“下次我來給您帶。”
“唉,太客氣了。”
一聽趙景柯要給他送煙,嶽文治咧嘴笑了起來,堅持要把他送出門,苑宇彤也隻好為師父撐傘跟隨出去。
趙景柯腳步輕鬆,出門向嶽文治鞠了一躬,又越過嶽文治深深看了一眼苑宇彤,鑽進了那輛邁巴赫的後座。
*
雨小了一些,薄煙彌漫在山野。
直到車子駛離了他們的視線,趙景柯才放鬆下來,胳膊抵在車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戳著眉心。
司機不敢和他說話。
他早了解老板在思考決策時候的小動作,接下來就是在車上打幾個電話,簡單幾個電話,就能讓百公裡之外的集團內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趙景柯停下了動作,卻沒有拿出手機,而是仰頭貼著靠背,閉上了眼休息。
他找不到彆的方式來使自己激蕩的心平靜下來。
不知前行了多久,司機在前麵低聲嘀咕:“這路真難走,那女孩怎麼開車回來的。”
司機的聲音很小,但車裡安靜得落針可聞,這一句抱怨傳進了趙景柯的耳朵裡。
他按下了車窗,才發現這條路仍然崎嶇不平,泥濘不堪。
他神色黯淡,丹鳳眼裡流露出深深的無奈與擔憂。
路程過半,他才拿出手機按了開機鍵,剛開機就鈴聲大作,屏幕亮著汪屹的名字。
他慢條斯理地接起電話,放在耳邊,汪屹火燒眉毛一般急吼:“我可算聯係到你了,你去哪了?我的親爹。”
趙景柯眉頭淺淺皺起,慢悠悠地整理起了領帶
“說事兒。”
不需趙景柯多言,司機已經在他接起電話時將後排隔板升了起來。汪屹劈裡啪啦竹筒倒豆子般說:“秦若影今天早上九點發了一條微博,說什麼自己獨美,然後秒刪,我都聯係不到她。今天集團股價開盤大跌,她這不是故意的嗎?你可彆回來了,樓下一堆記者狗仔守著呢,她什麼意思呀她?”
趙景柯略帶戲謔地笑了一聲,長睫毛覆著眼底的淡定,麵目依舊冰山一樣冷。
“我讓她發的。”
“嗯?”汪屹一時沒反應過來,“各大股東今天快把我的電話打爆了,聯係不到你都在問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集團從轉型到上市我參與了大部分,現在我正式接班沒多久,老金那幫人就敢在股東會上跟我大呼小叫。他們手裡捏著大把股票,現在應該能知道誰才是集團的當家人,你隻說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跌還會怎麼漲回來的,隻不過這個時間要抻得長一些,直到他們徹底有了覺悟。”
對麵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又即刻委屈道:“哥,你怎麼連我都瞞著啊,我的手機都要打沒電了。”
趙景柯眼尾一勾,輕笑了一聲說:“你不是缺乏鍛煉嗎?我好好鍛煉鍛煉你,不然你來我公司乾嘛?”
汪屹咬牙切齒,氣得說不出話,良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趙景柯,我謝謝你。對了,你去哪了?我給你打手機關機,秦若影也無法接通,你們兩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