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荷山。”
“我的老兄,就算找不到你的洛水神女也不至於吧,彆想不開啊,人間可太值得了,沒有神女還有女神呢...”
“找到了。”
汪屹還在那頭自言自語:“秦若影也不錯,要熱度有熱度,要演技有顏值,你可以考慮考慮...等會兒,你說什麼找到了?”
不等汪屹問完,趙景柯就嫌他聒噪掛掉了電話。
山雨已經短暫停歇,但烏雲密布,仿佛不肯就此收手,在醞釀著更大的雨勢。
頭頂這團黑雲好似從十年前的那一場葬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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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宇彤不知道的是,這並不是趙景柯第一次見到她,十年以前他就見過她,很多次。
她的父親死於肝癌,從發現到去世,短短半年。
趙景柯當年剛滿22歲,當時他們隻是同一商會的兩家初具規模的公司,鮮有合作,交涉不深。
風水大師說父親今年行運不穩,需要避白事,隻能由趙景柯代父親前去吊唁,他走之前帶了一把黑傘。
苑家是少有的新建家族祠堂的人家,苑章文年輕的時候就一直在為建祠堂努力,最後這祠堂是在他弟弟苑章禮手上建起來的,商會裡人人都說苑章禮年輕有為,比哥哥有本事。
沒想到剛建成不久哥哥就去世了,成為了家族祠堂的一座新牌位。
苑家祠堂是兩廳夾一庭的兩進式,隻用了木雕和石雕,整體低調內斂,古色古香。
前來吊唁的人大多都是生意人,穿著正式,西裝革履,使趙景柯有一種現代人誤入了古建築的錯亂感。
祠堂內幾人成群,壓著聲音聊天,借著哀悼的名義來談生意拉關係。
一場秋雨剛剛下過,地麵潮濕,空氣陰冷。
趙景柯一進祠堂大門就遠遠望見苑宇彤,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傘,雙腿仿佛焊在地麵,目光凝結在她身上。
直到苑章禮迎了上來,同行的前輩喚了兩聲他的名字,他才魂魄歸體似的收起傘隨著進了祠堂。
苑章禮迎來送往,笑容疲憊,看樣子也是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儘力維持著體麵的交際。
苑宇彤一襲縞素跪在祠堂灰磚地麵,骨瘦形銷,槁木死灰一般。
經過苑宇彤身邊的時候他故意放慢了腳步,在牌位前鞠了一躬後轉身定住,垂眼看著她。
她沒抬頭,衣著單薄,雙眼無神,眼圈烏青,嘴唇也沒了血色,像一個被遺忘的幽魂。
他也許是全場唯一惦念苑宇彤冷不冷的人。
抬眼卻對上了苑章禮犀利多疑的目光,視線交彙時趙景柯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心虛地目光躲閃快步融入了人群。
*
趙景柯不忍再回憶那場鬨劇,揉了揉臉,振作了精神。
車子緩緩開入了帕納溪穀的地下停車場,汪屹正站在他的車位百無聊賴地活動著頸椎像是在做保健操,車燈照在他身上才衝著趙景柯揮了揮手。
趙景柯邁步下車,汪屹急著上前要張嘴問話,卻被他側目橫了一眼。
汪屹趕忙把話咽下去,兩人沉默不語一前一後上了電梯,入戶電梯緩慢上行至頂層。
一進門汪屹就脫鞋,助跑,耍賴似的躺在趙景柯家的深棕色皮沙發上,一隻手搭在沙發邊緣有氣無力地晃悠著。
“我從公司出來的時候一群記者把我圍住了,害得我樓梯都踩空了,差點在記者的鏡頭前丟大臉,還閃了腰,今天怎麼也得算工傷吧。”
聽到趙景柯打開紅酒木塞的聲音,汪屹撐著手臂從沙發上堅強地坐起來,緊接著就順著飄來的酒香站了起來。
他最擅長吃喝,早就覬覦趙景柯的酒櫃 ,無奈趙景柯很少喝酒,汪屹經常說趙景柯買酒的實際意義就是裝X,錢多燒得慌。
趙景柯把酒杯遞給他,他埋進酒杯聞了聞,抿了一小口,翻了個白眼。
“羅曼尼康帝紅酒,拉塔希莊園,十年之內的。我今天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就配喝這個?趕快把特級園的拿出來。”
趙景柯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華燈夜景,聽到汪屹的話不禁笑了。
“你想得美。”
“哥,看來你心情很好啊,都沒罵我。你...找到苑宇彤了?她能認出你嗎?”
趙景柯點了點頭,之後搖了搖頭。汪屹歎了口氣,又跑去島台給自己續了一杯。
“那時候姑父費儘心機送咱兩去鄭大師那學國畫,我學了兩個月,你堅持了兩三年,後來我才知道,你是愛上畫畫的baby了。當年連話都不敢和人家說,就知道躲在車裡偷看,現在敢說了?”
趙景柯露出一個含蓄又無奈的笑容。
當初他們在國畫大師鄭海榮家裡學習國畫,和苑宇彤學習的時間相錯,苑宇彤是鄭大師單獨教的學生。
他們之間本身沒有交集,但是鄭老師每次都在他們哥倆麵前把苑宇彤的畫拿出來誇讚一番,再把他們的那兩張廢紙貶得一無是處。
起初趙景柯不服氣,但時間久了他也能看出差距,看出作品的意境,也能看出作畫人的靈性和情感,有時她的作品表達強烈到能感染他的情緒,讓他產生強烈的心理共鳴。
直到他對這個天賦型才女的好奇心不受理性控製,渴望見到她,看看她長什麼樣子。
某一次特意早到,躲在車裡,守株待兔,心裡幻想了很多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