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裡定定站了許久,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停在她的門口,她知道是趙景柯,正好她也想要個答案。
帶著些怒打開了門就差點迎麵撞在趙景柯的胸口,趙景柯舉著手正準備叩門,急刹之下,她身體向後仰著差點摔倒,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了腰,她的心微微顫了一下,他們靠得親近,能看到他的瞳色裡映著她驚慌失措的臉,他目光下移掃過了她的唇,眼神就定格在她的唇間,兩人驀得臉都紅了。
站穩後,她推了一把趙景柯清健的胸膛,他也放開了握著她細腰的手,指尖輕輕劃過手掌,握成了鬆垮的拳。
“你吃飽了嗎?”趙景柯東拉西扯地問。
本來帶著怒意打算當麵對質的她此刻卻心跳加速,好像她才是那個露餡的欺騙者,吞吞吐吐地問:“聽說你喜歡我?”
她兩手食指結在一起,互相拉拽著,低著頭不敢看他。
趙景柯提了口氣,“我當時對你隻是欣賞,不是喜歡。你千萬彆誤會,我不是那種人。”他言之鑿鑿,她卻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她掐頭去尾聽到了他說不是喜歡,頭腦忽然混混沌沌,一雙杏眼垂睫,充滿失落,暫時失語。
他對她的額外照顧,暴雨中搶救她的作品,不是喜歡嗎?
她的手攥得更緊,緊咬著唇,心裡前所未有的亂糟糟。
“你為什麼騙我?不要和我說嚴格來說不算欺騙,刻意的隱瞞就是欺騙。”她極其委屈,卻板著臉冷言冷語。
趙景柯看到她色厲內荏的樣子心腸又軟了千萬倍,“你先去客廳等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看她拖著步子走到了客廳,趙景柯從酒櫃裡取出那瓶汪屹一直渴望的特級園紅酒打開,根本沒心思品鑒,先倒了一杯自己仰頭像喝白酒似的飲儘壯膽。
他在商界向來是決勝千裡之外,但麵對這個單純又有些一根筋的苑宇彤,他實在拿不準,也許這一次和盤托出苑宇彤就會重新套上她的甲胄,拒他於千裡之外。
一手握著紅酒瓶,一手倒提著兩個酒杯,他越靠近客廳的時候心跳得越活躍。
客廳燈暗著,苑宇彤坐在地毯上,靠著沙發,雙膝屈起,縮成一團,看著窗外。
落地窗外是彆家燈火,細碎又渺小,像螢火蟲的光。
看不到她的臉,隻能看到微弱燈光下散發光澤的黑色長發。
他倒了兩杯紅酒,自己又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坐在她身旁,眼眸淺垂,像是自言自語,“我早就認識苑宇彤,比你想象中還要更早。”
“說吧。”她抽動一下鼻子,側了側眸望向他。
“我大學的時候求著家裡在鄭老師那裡學畫,我知道自己沒有天賦,但我喜歡國畫。那裡有一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吸引了我的注意,她是鄭老師引以為傲的關門弟子,她愛畫花鳥,也畫山水,但我沒見過她畫的人物,我也沒見過她,想見見她。”趙景柯淡淡地說,好像在給她講一個遙遠的故事,
“我守在車裡看她,我不相信那樣成熟的筆法是一個小姑娘畫出來的,但她確實是個小孩,她那個時候很活潑,下課回家的時候總是背著一個帆布書包,白色的乾淨的。她一蹦一跳從老師的房子裡出來,再跨上院門口的綠色的山地自行車,臨走之前要把粉色水壺卡在杯架上。我曾經還想過要把自行車偷走,看看她是不是還那麼快樂?”他自顧自地笑了一下。
“我讀商學學管理,做接班人是一條從出生就被安排好的路,我從她那個年紀就死氣沉沉,從來沒有快樂過。後來我知道她是苑家的小姐,有兩個長輩努力耕耘,她卻不用承擔一絲壓力,我更有些嫉妒了。你知道發現另一個人過著自己最想要的人生那種感覺嗎?”
苑宇彤苦笑著搖了搖頭,舉起了茶幾上的酒杯默默喝了一口,這紅酒聞著芳香濃鬱,但她親口咽下的時候卻是無比酸澀,像陳舊的往事。
趙景柯凝著眉,嗓音低沉,像是回憶起了傷心的事,“但很快她就不快樂了,她去學畫的次數越來越少,後來連續幾個月那輛綠色自行車都沒有在那幢房子外麵出現,直到我代父親參加了一場苑家的葬禮。那天剛下過雨,天還陰著,她更瘦了,跪在苑家祠堂……”
“跳過這一段。”苑宇彤說,又喝了半杯酒。
“我看著她這樣,本來嫉妒的心應該有所消減,我應該暗自竊喜自己的人生雖然乏味但我……”趙景柯不說話了,停頓住了。
苑宇彤接過話,平靜地說:“但你雙親健在。”
“我沒有這樣想,我看著老金和周圍人假裝深沉,聽著他們嘴裡討論的都是生意。我腦子裡想得是她冷不冷?她為什麼不哭?我當時特彆想痛罵那些人,指揮那群人都去關愛角落裡的女孩。”
“但你沒有。”苑宇彤垂著長睫毛,耳邊仿佛又聽到了周圍人群高談闊論的聲音。
“我沒有,這些隻存在在我的想象。在場的人裡我是最年輕的後輩,而且我當時是看到苑章禮的眼神都會冒出冷汗的人。”
他想起當初沒有能力做到的一切,後來他用夜以繼日的努力為自己爭奪話語權。
撐他走下去的除了老生常談的家族榮耀,還有就是他要求自己擁有更大的力量,足以讓這個女孩重新快樂的能力。
當然,這些想法都是他在英國留學時候才確定的。
苑宇彤注視著他頹唐的側臉,問:“你知道後來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