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飛舞著黑色的雪。全身刻著像爬行傷痕一樣的紅色刻印,無視物理定律浮在空中,用野獸般的目光睥睨地麵。周圍,爆發著由伽馬射線輻射引起的高溫,燒焦了黑夜,扭曲了風景。
成為重力化身的中也,以貫穿一切的氣勢飛翔,在空中折返,進而突進巨獸的胸板貫穿而出。又是苦悶的咆哮。巨獸的□□被彈飛,變成黑色粒子消失在空中。
“好厲害,”站在儲藏罐頂端眺望的太宰,呆呆地自言自語道,\這就是荒霸吐麼。”
快要倒下的巨獸站穩了腳跟,壓在下麵的加油站被踩碎了。燃料儲藏庫被吉格的熱量引燃,引發了爆炸。
紅光舔舐著大地。
這似乎刺激到了吉格的什麼。全身發著高燒。憎惡的黑色火焰從傷口噴薄而出,瞬間掩埋破損部分,使之再生。
“荒霸吐中也”對憎惡冷眼旁觀,置之不理。
吉格張開了嘴,生成黑暗的重力球。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大得足以覆蓋巨獸的麵部。與吉格所放出的惡念相呼應而膨脹起來的重力球,伴隨著巨大的咆哮變成帶狀射出。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中也一個人,全身流血,孤獨地飄浮在空中。
□□接近極限。從吉格來的攻擊自不必說,纖細的人體無法承受自己發出的強大重力。挫傷、脫臼、肌肉撕裂,還有骨折,等於用重力支撐著□□,勉強保持著正常的形狀。
那個樣子,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孤獨。
他的目光移動著,朝向另一個孤獨的身姿--魔獸吉格。
中也向前倒了下去。
保持那個動作向前加速。他飛了起來,像被吸進去似的飛進了吉格的胸部。
胸部中彈。
穿過外皮的重力防禦係統,到達內部的時間濁流。瞬間湧來的黑暗的巨浪,擄走中也的身體,想要將他拖走。
荒霸吐咆哮道。
中也雙手抱著,製造出一個黑洞。
它一邊旋轉一邊吞噬濁流逐漸巨大化,形成巨大的光環。
巨大的力量和力量接連發生對抗消滅。高溫、真空和時間的風暴在中也的周圍洶湧而來。】
“好厲害!這就是中也真正的力量嗎!”阿呆鳥振奮不已。
事情一轉再轉,起起伏伏,他都覺得渺無希望了。可這樣天崩地裂的戰鬥實在駭人,中也打開門化身為荒霸吐和魔獸吉格之間的戰鬥,簡直就像是神明的鬥爭!
這場戰鬥的場麵極其華麗,完完全全的暴力美學,那好似暴風般的戰場支配力讓在場的人忘記了呼吸,隻能呆呆地看著他。
雖然之前已經見識過中也的格鬥術了,但在開啟了門後,他更加的如魚得水,仿佛整個人都是為了戰鬥而生。
怪不得太宰都能看著他屏住呼吸。
【中也在快要消失的意識中,看著它。因為打開了“門”,□□的主導權已經交給了荒霸吐。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戰鬥。但是,這種意識在超越人智的神與魔的激烈碰撞中,也不過是微弱的光芒,幾乎要消失了。
黑色的空間在叫喚。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誰的哭喊。
世界上最孤獨的人的聲音。
那聲音仿佛要在憎惡的黑色激流中消失。但是在能量被荒霸吐的光環吞噬殆儘的時候,那個聲音終於傳到了中也的耳朵裡。
那個聲音說,讓我結束吧。
這個魔獸是我感情的代表。明明不該出生,為什麼要出生呢?帶著沒有答案的問題,憎惡自己的生存,隻能用暗殺的手段來獲得自己生命的實感,可憐的靈魂。
讓我結束吧,弟弟。用你的雙手。
我寂寞的靈魂,無法像你這樣相信世界,相信人類。
我明白。中也在快要熄滅的意識中這樣回答。
你無法忍受孤獨。所以來到了日本。但這也不是壞事。隻是碰巧你的骰子的點數不好。碰巧你的骰子的點數是孤獨的“一”但我有不同的看法。受惠於同伴的目光。僅此而已。所以立場相反也毫不奇怪。
而且,你所擁有的不隻是憎惡。其實你並不想憎恨,所以才把記憶給我看。教了我消滅魔獸吉格的方法。對吧,魏爾倫?】
魏爾倫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他當然知道開啟了門的自己是什麼狀態,意識全無,理智崩潰,由洶湧的破壞欲掌控。在看到同位體徹底化作魔獸吉格的那刻,他就知道同位體注定無法與弟弟中也達成共識了。
可是平行世界的中也理解了他的想法。即使沒有相處太多時間,即使沒有真正心對心的交流,即使平行世界的同位體做了那麼多足以令中也恨之入骨的事情,他們卻真正理解了對方。
或許平行世界中也永遠不會原諒魏爾倫,但是他的理解,足夠令魏爾倫從長久的孤獨和憎惡中脫離出來。
因為是同類。
在這個被虛偽的人類霸占的世界,隻有他們彼此才能夠理解對方。
恨,是魏爾倫所擁有的,最強烈的情感。
明明不是人,為什麼要被生下來呢?帶著這樣沒有答案的疑問,憎惡自己的出生,隻有通過殺戮才能獲得一刹那生存的實感。
“你是人——”這是魏爾倫聽過很多次的腔調,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台詞。
因為他“非人”的存在是事實,是不可撼動的真相,是不能被稱之為人的存在。每次藍堂對他的認可都像是裹了蜜糖的毒藥,他討厭自以為了解他卻又根本不懂他的孤獨的藍堂。
所以在看到同為實驗體的中也時,他毫不猶豫地背叛了藍堂。他不會把中也交給任何人,也不放回研究所,他要讓中也在某個悠閒的鄉村,在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情況下,靜靜地成長。
哪怕一次,被宣布不是人類,會有多麼深重的影響……那樣的痛苦,他不會讓中也品嘗。那份無儘的人性惡意,由他一個人背負就夠了。
他背刺了搭檔,也找不到中也的痕跡。之後好幾年他如幽靈般遊蕩在世界各地,時不時做出些許在外人看來驚世駭俗的舉動,但心中那份無法排解的痛苦越積越深。
有時候魏爾倫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有時候又感覺自己是個魔獸吉格本身。他恍若精分般,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是黑之十二號,還是保羅.魏爾倫。他憎恨人類,同時又憎恨著自己。他亟需一個人告訴他看不清的真相,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
藍堂不行,所有本身就是人類的存在都不行,隻有中也能做到。
他再次來到了橫濱。
與最初懷揣著讓中也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的初衷不同,經曆了漫長歲月的他對人類徹底失望,無法信任人類這個群體,無法信任任何一個人類。
他決定殺死所有可能發覺中也身份異常的人類。
在想要殺死太宰的時候,魏爾倫看到了本應死去的藍堂。為了拯救他,藍堂把自己變成了自我矛盾型奇點。
異能化人類的能力。
這就是阿爾蒂爾·蘭波的異能。
將死去的人轉換成異能生命體,隻在深紅色的亞空間內部自由使用。被異能化的人類擁有生前的身體機能和記憶,甚至可以使用異能。這與異端中的異端、歐洲最精銳的異能課報務員相稱。
蘭波把它用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把自己異能化,藍堂就不是人了。隻是擁有記憶和人格的表層信息。這一切,擁有異能彩畫集的蘭波最清楚。
沒有人教過他愛是什麼,愛該做什麼,就連教養他的藍波也沒有。
他習慣了把疼痛轉化為戰意,所以他也習慣了把所有情緒轉化為恨。被憎恨占據的心變得狹隘,竟然忽視了這個世界真正在意他的人。
他為不是人的身份飽受折磨,卻有人願意為了他舍棄人類的身份。阿蒂爾.蘭波,他的搭檔,教導他指引他並真正教會他愛的男人,被他背叛從而身隕異國他鄉的男人,為了一個被人工創造出來的怪物舍棄了自己。
難以描述魏爾倫複雜的心情,他對人類整體的憎恨,伴隨著藍堂作為異能體出現而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