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是秋日,天氣涼爽。
露天吹著最舒服的小涼風,場地內架起一簇簇火堆,火堆上炙烤著一隻隻肥美的羔羊,還有桌上擺著的滿當當的酒水。
雖然不是什麼上好的酒水,但是真的是好大一缸,有人立之高!
寧都百姓:!
他們好像是來送糧食的,不是都要吃不上飯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多肉可以吃,聞起來好香啊!
這當然是在匈奴猶豫撤兵的時候,放出去一個個虛假煙霧彈後,從匈奴大軍身上,狠狠咬下來的一塊肉。
這是豪爽的剛赤府將士和民眾們,能湊出來最豐盛的晚宴。
為表示謝意和重視,薛將軍還親自到場。
寧都百姓:!
好嚇人,他們的腿怎麼好像在打顫?
薛將軍動了動嘴角,似乎是想要笑,表現得和煦一點,但可能因為長時間不笑,嚴肅繃著臉,這個表情有些怪異,牽動著側臉上的疤痕,更顯恐怖。
寧都百姓:!!
麻麻誒,他們馬上回家來不來得及?
這裡怎麼都是一尊尊這麼恐怖的煞神!
薛將軍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雖然匈奴大軍後撤,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反撲,又或者有什麼彆的陰謀。
戰局未定,他這個做主將的,還要親自盯著,以防出現問題。
薛將軍離開後,留下了大兒子薛見雷來主持。
這份及時趕到的糧草,可謂大恩,若單獨讓哪個人來招待,似乎都沒法表出足夠的感謝,而見雷將軍不僅在百姓口中威名赫赫,更有薛將軍兒子這層身份,可代表薛將軍己身。
這雙重下來,就很拿得出手了。
薛見雷站起來,先朝著大家道歉,說軍中禁酒,所以隻能以茶代酒,還希望諸位見諒。
而後朝眾人敬了杯“酒”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軍糧草告急,又麵匈奴大軍虎視眈眈,多虧了有寧都百姓慷慨解囊,區區薄酒,聊表謝意。”
“請!”
顧璋很給麵子地舉杯,眾人都看著他,也都舉杯:“客氣了,客氣了!”喝完擦擦額頭上的汗。
顧璋發現,薛見雷這廝,今天幾乎收斂了一切傲氣和氣勢,姿態也不能說擺得很低,但是誰都能看出他的誠意,言語間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激。
於是慢慢的,原本拘謹的、有些害怕的大夥,都慢慢放開來。
紛紛開始喝酒、吃肉。
酒過三巡,微醺狀態下,更是膽子大了,好奇的問起了邊關的情況。
“這肉可真帶勁,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羊肉。”
“邊關是不是羊肉很多?”
“我看剛赤的人都結實得很,是都這麼有力氣嗎?”
即使是這些隨口一問,薛見雷也都不露出一絲厭煩神色,而是認真回答。
顧璋驚呆了!
他覺得這會兒薛見雷,簡直跟個五講四美的乖書生一樣。
在前來他們這兒敬酒的時候,對他爹娘更是跟好脾氣的晚輩似的。
怎麼不對他這麼好聲好氣?
這分明有他一份功勞!
不過抓著空隙,顧璋也問到了更多細節。
比如運送糧食的隊伍,主要是寧都府三家最大的鏢局,還有好幾家小鏢局,然後是各個村子裡的出的青壯年,都是家裡壯勞力多,少一個不耽誤農事的。
最後還有一批訓練有素的衙役。
顧璋正打聽著路上的情況,忽然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現場喝得有點開心的寧都百姓們,開始吹起牛來。
吹牛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人不吹自己,而是吹他!
有人舉著羊腿,登高呼喝:“雖然是給邊關送的糧食,但是我們可都是衝著小農神大人的麵子!”
“對——要是你們敢欺負咱們寧都的小大人,那那那……肯定讓你們好看!”這人喝得有點暈乎乎的。
顧璋囧然。
“糧食產量啊?”被問到的漢子站起來,腰杆挺得特彆直,下巴都高揚,端著酒水碗舉高:“我們的麥粒,有這麼大!”
碗口大小的麥粒,這就是畝產4、5石的寧都嗎!
沒見過故而完全無法想象的剛赤府兵卒、百姓們,腦子裡頓時浮現出碗口大小麥粒的場麵,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嘶——”
在一眾驚訝崇拜的目光下,喝點了小酒的人更飄了,扯著嗓子喊:“我們的麥田,金黃色的!田裡的麥穗,比人還高!每畝收割後堆起來,跟金山一模一樣!”
顧璋喝的茶水一口噴出來:“咳!咳咳!額咳咳!”
他怎麼不知道!
他這個正主都不知道!
“難怪你們喊顧大人小農神!”
“哇——”
“怪不得一畝地能收那麼多糧食,原來是這樣。”
隨著陣陣粗獷的驚呼,數不清的鋥亮目光都扭頭看向顧璋,仿佛他真是神祇一樣!
顧璋:!!!
他有異能的時候,也不敢這麼隨口胡造!
顧璋試圖解釋:“彆聽這群酒鬼的,都喝醉了。”
“我沒醉!”
“這點酒怎麼會醉?我胡老漢一口唾沫一個釘,絕對不說胡話!”
剛赤百姓紛紛點頭:“顧大人你就彆謙虛了。”然後以一種“我們都懂”的眼神,笑得和煦地看顧璋。
顧璋噎住。
沒救了!
等明天酒醒了之後,應該就澄清了吧?
這場招待感謝的酒宴,一直持續到很晚。
同時,田錢糧官帶著兵,將所有的糧食,分為粗糧、細糧、陳糧……分彆檢查然後入庫。
軍隊得了苦盼已久的糧食,大喜!
送糧食來的百姓們,吃好喝好,成就感和虛榮心同時被滿足,不知道多舒坦!
可謂賓主儘歡。
等到第二天,顧璋本以為誇張的流言會因為酒醒而平息。
沒曾想,那些人醒來之後,麵對詢問,還有一雙雙羨慕得發光的眼神,抹不開麵子,腰杆子一挺,硬著頭皮:“沒錯!”
至此,滿城風雨,人人都說顧大人曾種出碗口大的麥粒,金山一樣的麥穗。
顧璋:?
他恨吹牛!
***
顧璋頭頂冒煙地跑了一趟軍營,勒索了一批麥子過來:“我要處理一下,然後作為明年的良種。”
田豐都好奇地問:“是要處理成那種碗口大小的麥粒嗎?”
顧璋指著一袋麥子,沒好氣地說道:“你看這像是碗口大小嗎?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田豐:“那麼好的肯定要留在寧都作種,怎麼會帶來。”
顧璋拳頭捏緊,給田豐啪啪兩拳,造出一對烏黑熊貓眼。
“眼睛不要可以丟了,還有,把錢還我!”
他的錢,可不能便宜了這個見到什麼都要薅乾淨的周扒皮!
顧璋拉了合適的糧食,先放在府城糧倉裡存起來,打算等明年播種之前,小小地“處理”一下。
把糧食清點好之後,軍中也飛快向朝廷,八百裡加急送了戰況、收到糧食的情況。
***
京城文武百官,此刻都還沉浸在前些日子收到寧都知府消息的餘韻中。
簡直震驚朝野!
竟然有人能得民心到如此地步?
寧都知府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們這麼多人都為之焦頭爛額的事情,被顧瑤光的爹娘做到了?
真的籌集到了糧草,要給邊關送去?
據說是秋府君主事,一個女人,竟然如此厲害?
寧都知府是沒有途徑發八百裡加急的信函的,儘管他用了最快的法子,等消息到京城的時候,送糧食的隊伍早就火急火燎地出發,走出了好大一截了,明盛帝想派兵去護送,都不知道人在哪裡!
明盛帝幾乎是立刻朝各個府城下了令,保證一路暢通,又同時給邊關發了信函,其中的時間差,簡直讓人心急如焚。
更彆說秋娘和顧大根,加上一群百姓,根本沒有給朝廷發消息的自覺,腦子裡都是“我去救兒子!”“我去給小農神送糧食。”
主打一個:民間團隊,風騷走位,皇帝是誰?
要是完全沒消息吧,可能也還好,不會如此心急,可偏偏時不時會從各地官員,駐兵那兒傳來一條消息!
“皇上,糧草到我們這兒啦,很多!我們已經安全護送糧草入了下個府城!”
這是報喜+暗搓搓表功的,糧草沒在我的地方出事,我給好好地送出去了,接力棒交到下一府手上!
誰也不敢打糧草的主意,怕有個閃失,背上通敵叛國的鍋,再加上秋娘和寧都百姓都護得緊,於是他們隻知道“很多”,沒有具體數量。
這可不急死人嗎?
還有鏢局裡老手帶著隊伍抄近路,繞過了某個城池,直直衝著邊關而去的。
那城池顫顫悠悠打報告:“沒看到啊,我日日守在城門口,還派衙役沿著官路打探,真的沒看到隊伍的蹤影。”
這官員嚇得以為自己這兒出了岔子,然後又多思多憂,覺得會不會有人把責任扣在他頭上?
折子寫得那叫一個惶恐不安。
送入京城之後,簡直把文武百官心都嚇掉了。
……
這一封封折子入京,不但半點沒平息擔憂,讓京中知道糧草情況,反而讓所有人心都懸起來。
明盛帝更是氣極,直接把折子摔了。都護送了,不知道一路護送到邊關去嗎?怎麼還一副功德圓滿的語氣?
可後麵再補發聖旨,人也追不上了,甚至糧草都不知去向。
仔細算算,往後一段路,竟然都沒有合適的駐兵了,從京城派兵的話,還不知他們走的是那條路,追上說不定糧隊都快到邊關了。
簡直氣得肝疼!
這樣心懸著,百官都輾轉反側,日夜難眠,一邊加緊速度籌集糧草繼續往邊關送,一邊關注著這隻滑不溜的,神出鬼沒的民間送糧隊的情況。
寧都百姓為顧璋捐贈的糧草,到底有多少?減去一路消耗之後,到了邊關還能剩多少?
有沒有順利抵達?能不能趕在糧草耗儘,匈奴開戰前趕到?
路上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一個婦人主事,真的能行嗎?
在滿朝官員心急如焚之時,來自邊關八百裡加急的軍情,終於快馬揚鞭進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