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滿意的回答, 謝竹停下活動筋骨的動作。
他背對著眾人,不讓人看見他臉上的笑容。
微微上翹的嘴角和舒緩的眉眼展示著主人的好心情。
關掉的黑色大屏幕清晰地倒映出青年此刻的表情。
謝竹腳步一頓
他伸出手摸了摸嘴角,又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但這些刻意做出的動作無法掩飾發自內心的喜悅。
他很高興。
這份喜悅從何而來, 身體的主人一清二楚。
然而這位主人現在的心情變得不是很美妙。
他試著說服自己。
天底下大都是親情友情長長久久, 感情短暫如朝露。
他當哥哥, 顧景做弟弟
足夠了。
何必為短暫的荷爾蒙悸動打破這份穩定的關係。
謝竹想起自己的父母。
他們生同衾,死同穴,也曾深深的愛過對方, 有過無數甜蜜的回憶。
他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卻也見證了這份感情的破滅。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恐怕他們早已離婚,各居一方。
這段感情沒有出軌,沒有劇烈的爭吵,隻有安靜, 死一般的安靜。
最後空曠的大房子裡隻剩下桌椅移動的咯吱聲。
“小乖, 爸爸和媽媽永遠都愛你。”
“那你們呢?”
謝竹現在都還記得父母臉上的冷靜和平淡。
他們說:“爸爸媽媽可以做朋友。”
朋友?
聽起來是那麼荒謬又可笑。
他的父母以朋友的身份相識, 以戀人的身份相知相愛, 但最終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仿佛從未開始過。
可既然終究會回到原點, 何不一開始就停下腳。
謝竹壓下嘴角。
現在他有機會, 他可以停下來, 停在原點。
滾燙跳動的心臟迅速冷靜下來。
謝竹迫切地想要離開眼前的喧囂之地, 離開那個讓他心情激蕩的人。
他轉身準備走, 突然被人拽住手腕。
大個子抱住他的腰, 雙手將他帶至身旁,毫不留情地驅散無關人群。
顧景拉著謝竹走到偏僻的角落。
他問:“哥哥,你不高興。”
不是疑問句, 他的語氣十分篤定。
然而這一句哥哥,無異於再次提醒謝竹,守好本心。
顧景不懂事,難道他也不懂事嗎?
他也不應該去招惹一個連恩情和愛情都分不清楚的“小孩”。
“我沒事。”
謝竹笑著打了個哈欠,表情雲淡風輕。
顧景深深地看了他幾眼,沒有追問,而是轉移話題道:“等會我們兩個去看看海上陸地?”
顧景口中的海上陸地是謝竹投放在各個無人海域的塑纖維板。
這種塑纖維板經過能量點的改造後可以承受更大的重量,而且保證不被海浪掀翻。
謝竹在上麵布置了許多小型生態係統,供鳥類停歇和其他動物生存。
——世界不隻是人類的世界,是所有生靈的世界。
要讓位麵安全晉級,自然不可能忽視其他生物。
當然,這隻是權宜之計。
能否真正生存下來,繼續繁衍後代,還是要靠動物自身。
一場滅世浩劫,注定有種族被淘汰,也注定由新物種產生。
“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行。”
謝竹婉言拒絕了他的提議。
“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青年的臉上有一瞬間卡殼,顯然他沒預料到,謝竹會拒絕。
但他足夠敏銳,察覺到這份拒絕似乎與謝竹的不高興有關。
“顧隊長,可以吃飯了。”
工作人員不清楚謝竹的名字,衝他點頭示意道:“菜都上齊了,就差你們了。”
他的出現破了兩人的僵持。
謝竹笑笑:“好,我們馬上來。”
說罷,他便大步走出這狹小的角落。
顧景跟在謝竹後麵欲言又止,他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時間竟束手無策。
倉促的腳步暴露了主人內心的緊張著急。
眾人熱情地吆喝他們坐下,兩個在船艙裡休息的人也來了。
女人感激不已,中年男人則低著頭一言不發。
其他人不知內情,隻當他是因為沒有通過考核不開心。
後勤的大嬸端著超大份的麻辣魚片出現。
魚片上澆著酸辣椒和熱油,熱油燙得魚皮皺起,酸辣椒和湯汁浸滿魚肉,泛著淡淡的油光。
層層疊疊的魚片被廚師貼心地擺成一條大魚。
魚眼睛是一枚小聖女果。
有人轉頭看向顧景:“突然發現顧隊長的眼睛和小番茄很像。”
“嘿,咱們顧隊長的眼睛,豈是小番茄能比的。”
“紅得勾人,小姑娘見了都把持不住。”
眾人哈哈大笑。
而話題中心的顧隊長卻直勾勾地盯著身旁的人。
他不笑,時而附和旁人幾句,但從不參與和自己有關的話題。
顧景不明白。
他想破腦子也想不通謝竹為何突然不待見自己。
冷峻硬朗的臉上少見地出現迷茫不解。
“讓一讓,小心燙到。”
緊接著上桌的是酸湯魚粉,番茄炒蛋,肉末茄子,青椒炒肉……
都是些大分量的家常菜,很少有人沒吃過。
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這些菜已經是非常難得的精美佳肴。
美食當前,顧不得說話。
眾人紛紛開動起來,公筷和公筷相互碰撞,不留情麵的地爭搶食物。
就連有過爭執的中年男人也是狼吞虎咽。
隻有哥哥看起來沒什麼胃口。
顧景見謝竹隻吃了離自己最近的幾盤菜,動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看天,看地,看其他人。
就是不看自己!
顧景無法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但周圍的人太多,他隻能強壓下這份衝動。
好在吃飯的時間沒持續太久,不一會,桌上的菜就被眾人掃得精光。
幾乎人人都吃得滿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