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就不能學學道爾嗎?他都已經把上個世紀、上上個世紀的遺留物全部都整理好扔進焚化爐,滿心期待著迎接新時代了啊!
他已經在籌謀,已經在做準備,等著和我這個乖徒孫正式打擂台了啊!
亞彌尼歎了口氣,把水杯倒扣,起身離開了這家書咖。啊,還是外麵的空氣比較清新。
像森鷗外福地那種也就算了,改改還能用好久,為什麼連這種老骨頭也得他來矯正來教育?這麼大一個島國,上億的人口,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嗎?!
你們自己升華不行嗎?!一個個躺平了隻想做彆人帶飛的寶寶,我呸!
我自己都隻是個孩子啊!老子的少年期青春期還長得很呢!
夏目緩了許久,才撐過了那份劇痛,他大汗淋漓,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有內傷,得找異能技師治療,普通的醫生是幫不了他的。
但他現在還不能去治療,他還有事情要做。
勉強坐起身,從兜裡掏出一瓶早先準備好的止痛藥,他還帶了一些簡單的治療藥物和止血繃帶等,提前準備是有用的,止痛藥先派上了用場。
這點傷,比他想象中的輕得多。而亞彌尼並沒有拒絕他的交易,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大半。新的三刻構想裡,亞彌尼才是至關重要的角色。
他用手帕擦掉汗珠,整理了一下儀表,好讓自己看上去不是太過狼狽,才對著牆麵說:“出來吧,津島。”
從牆壁的暗門走出了一名少年,十四歲的黑發少年,纏著看起來像是重傷的繃帶。他無視夏目的狼狽,鎮定自若的坐在亞彌尼原先坐著的位置,道:“夏目老師。”
夏目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他不是那種需要彆人噓寒問暖的人,要是津島關心他,反而讓這個要麵子的老者感到彆扭。
“你也算是見到他了,你還有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夏目說。
津島的回答很果斷:“我不會退出。我也是最好的、唯一的選擇。”
就算不是,他也會成為是。
津島討厭變數,他的心很小,隻裝得下自己的朋友。守護織田作寫小說,已經是兩輩子的執念。
他在上個世界,十六歲的時候,處於空前迷茫渴望著脫離黑暗卻又無法自救的人生最黑暗最痛苦的時刻,‘書’來到了他的身邊。
‘書’給他指了一條路,一條通往光明的路,一條可以改變自己的路。
然而付出的代價,卻是他視為最珍貴的友人。阪口安吾、織田作……都離他而去。安吾沒有死,但他已經算不上自己的朋友。織田作是他的唯一友人,但他死了。
猶如孤靈一般在世間徘徊著的幽靈,多麼渴望著有個棲息之所,他見到了光明,卻失去了他的心靈之鄉。他很貪心,他兩個都想要。如果必須舍棄一個,那寧願讓他永遠見不到光。
他並不需要與變數,也就是他所認定的變數——亞彌尼——與他不死不休。他們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而且亞彌尼他守護了織田作,有他在,織田作的夢想能夠提前實現,甚至能夠踏上一條萬千個平行世界中最平坦輝煌的路。
他感激亞彌尼。
但他不能將希望全部推到亞彌尼身上。這個世界,不管是誰,最值得信賴的盟友就隻有自己。不是家人、友人、老師、弟子……是自己。
人生來便是孤獨的,所能依靠的也就隻有自己。
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新世界裡,不能坐以待斃固步自封,那就必須自己先行動起來。所以他在夏目漱石找上他之後,就毫不猶豫的放棄了等待森鷗外接盤的原先計劃,自己頂了上去。
——我能做得很好。我必須,也隻能,去做出一張滿分答卷。
夏目欣慰的笑了起來。或者說,他自以為已經看懂了十四歲的津島修治,他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掙紮,渴望著光明的靈魂,他在向光伸出手,祈求著彆人拉一把。
而這一切,是津島修治誤導的。
隻要津島願意,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他人的信任,他便是這麼一個人。
而且,就像是夏目漱石永遠不會知道亞彌尼和結城信一是一個人。
他也永遠不會知道,坐在他麵前的十四歲的少年,內心是來自異世界的——建立起一個黑暗帝國,將大半個日本的黑暗勢力全部掌握於一手的暗夜操盤手。
而這個操盤手,也準備好了迎接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