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在此刻陷入了一片寂靜。
有什麼破碎的聲音從【傑森】的耳邊響起。他一直忍耐著的情緒似乎在此刻淹沒了他, 玻璃瓶子裡的魔鬼是如此期盼著，他忍耐了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的痛苦。
最終在第四個世紀到來時，被關在裡麵的魔鬼崩潰地想, 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瘋狂生長的恨意填滿了他每一根被打斷的骨頭, 被拋棄的痛苦甚至壓過了肌肉傳來的酸痛，瓶子裡麵16歲的少年終於明白——
他被徹底地拋棄了。
他低垂著頭，哪怕被打斷肋骨也沒湧出來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膝蓋的製服上, 【傑森】無聲地嘶吼著, 他心底那個漆黑的、承擔了他所有信任的身影在一滴滴血淚中變得肮臟不堪。
【小醜】和其他人其實和他說過很多次【蝙蝠俠】找到了新【羅賓】的事情，但他從來沒相信過。直到現在，【傑森】看著梅斯特, 他那大變樣的文學課老師、那變得像個三歲孩子一樣愚蠢的老師, 對著他說出了殘酷的真相。
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小醜】曾經說過的話像蚯蚓一樣鑽進了【傑森】破破爛爛的心臟裡，從一頭鑽進又從另一頭鑽出, 幾乎挖空了他的心臟內部。
“他拋棄了你。”
“【蝙蝠俠】才是哥譚最厲害的罪犯。”
“……”
“小鳥，”他身上的鎖鏈被人打開了, 【傑森】在一片水霧中看向那個說話的醜角, 紫西裝的【小醜】把撬棍放在了他的手心說, “你之後想做什麼呢？”
一直打在他身上的撬棍此刻被【傑森】握在了手中，他死死地握住撬棍的那端, 就像幼時從【蝙蝠俠】手中接過那象征著搭檔的披風一樣不肯放手。
致幻劑促使他的情緒全然迸發了出來，以至於【傑森】拿著那根撬棍看向那兩個【小醜】雇來的打手時，眼底燃燒的恨意甚至讓他們後退了一步。他朝那個穿著廉價【羅賓】戲服的人走去, 就像走到了那個他見過的替代品那裡一樣。
也像走到了那個度過最美好一天的【羅賓】那裡一樣。
【傑森】回答：“我要殺了他。”
【小醜】循循誘導：“殺了誰？”
“殺了……【蝙蝠俠】。”【傑森】說出了他最痛恨的那個人的名字。他高高舉起撬棍，在那個“羅賓”驚慌的眼神裡打了下去。
他沒在那個“羅賓”的身上花費太多時間，【傑森】提著撬棍朝“蝙蝠俠”的那裡走去。那個高大的男人過去總是穿著廉價的【蝙蝠俠】製服扮成黑暗騎士來虐|打他, 但是現在，他們的身份已經不同了。
那個在地上苦苦求饒的人變成了“蝙蝠俠”，而一棍一棍打下去的人變成了【傑森】。
“我一直在等著你，”【傑森】低吼道，他一棍打折了那個人的手骨，“我從來沒想過要背叛你，從沒！”
憤怒與仇恨支持著他的身軀用力地向下打去，他身體裡麵的魔鬼撕開他的肌膚，從縫隙處一點點擠出來，他的血混著淚砸在了黑色的披風上，再也看不到了。
“可你是怎麼對我的，”撬棍砸壞了那個人的肋骨，【傑森】沒有停手，他瘋狂地向下揮舞著撬棍，“你把拋棄在了這裡！你忘了我，然後重新去找了個替代品！”
那個假的“蝙蝠俠”此刻臉上全部是血，他痛苦地求饒道：“求求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但【傑森】已經聽不到了，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他憤怒地朝“蝙蝠俠”哭吼道：“你明明可以殺死他們，殺死那些罪犯，你明明可以拯救哥譚，拯救我！但你什麼都沒做，你隻是放任他們再去傷害彆人，一次又一次！”
撬棍再次砸下，那個玻璃瓶咕嚕咕嚕地滾了下去，終於在碰到一顆石頭的時候碎了。瓶子裡麵不見天日的魔鬼張開新生的翅膀，在照不到太陽的地方發誓，他要向黑暗騎士複仇。
獲得了成功的醜角站在一旁鼓著掌，觀眾默視著他的存在。所有人，包括那個剛剛殺了人的魔鬼，都忘了一件事——
在被關進玻璃瓶沉入海底之前，此刻在殺人的魔鬼也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小醜】靠在牆邊看著這幕單方麵的暴行，他微微低下頭湊到梅斯特耳邊說：“你看，梅斯特，看著他。”
“站在小蝙蝠的角度看，他完完全全地變成了失敗品了呢，”【小醜】指著被【傑森】殺死的人說，“從我的角度看……”
【小醜】聳聳肩：“他成了多麼無趣的一個廢物。”
“夠了！”
這個聲音並非來自電視機中，而是來自沙發旁一直在忍耐著怒火的迪克。
他終於停下那無意義的轉圈，雙手靠在沙發背上低垂著頭嘶吼道：“【小醜】，他怎麼可以這樣做？！他徹徹底底地毀了那個世界的【傑森】！”
事到如今，【傑森】已經無法回頭了。
當他舉起撬棍打死【小醜】雇來的打手的時候，很難看出那個左臉上有著J字傷疤的人是曾經【蝙蝠俠】身邊的【羅賓】了。他的身上沾著自己和他人的血，那撬棍打在□□上的聲音一聲聲在迪克的耳邊回蕩著，像是打在他的身上一般。
那是一種直觀的無力感，迪克深知他無法改變電影裡麵發生的事情，但他依然無法控製自己的內心。他是如此渴望自己能穿越到電影裡的那個世界，快一點，快到能在【傑森】被【小醜】逼到絕路前帶走他。
早一點，早在【傑森】剛被【小醜】抓住時就把他救回來，迪克這樣想。
迪克攥緊拳頭，他看向屏幕上那個表情猙獰、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傑森】：“我第一次那麼直觀地感受到【傑森】的心情，兩個傑森都是。無論哪個世界的我都沒能救下他……”
他垂頭喪氣地說道：“我是個不稱職的大哥，對吧，提姆？”
提姆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其實他的內心也很複雜。提姆已經熬過了剛看到這段情節時痛苦的情緒，現在理智重新占據了他的大腦上風。
提姆沉默了片刻，他寬慰道：“其實這件事還和我有關，無論是哪個世界的我都是刺激傑森的一把劍，我的責任在你之上，迪克。”他沒忘記傑森剛回來的時候和他打得一場場架，那段時間提姆的後背報的醫療保險都可以賠個八九十次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迪克急忙解釋道，“你沒做錯什麼，提姆。”
提姆盯著他冒著血絲的眼睛，開口說：“你也沒做錯什麼，迪克，讓那個世界的【傑森】變成那樣的人是【小醜】，不是你，也不是那個世界的【蝙蝠俠】。”
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就是為這個做的鋪墊，提姆說：“我們都很自責，迪克。而我相信如果那個世界的【蝙蝠俠】知道這件事的話，他的痛苦和後悔絕對不會比我們少。彆為這件事責怪自己。”
“我知道，”迪克的拳頭依然沒有放鬆，“謝了，提姆。但我一聽到那個世界的【傑森】說的那些話就想走過去大聲告訴他，他不是個失敗品，【蝙蝠俠】和我們都為他感到驕傲，一直……”說到最後，迪克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提姆知道那個世界的一切對他們來說衝擊力太大了，迪克的反應也情有可原。提姆同樣為那個世界【傑森】的遭遇感到憤怒與悲傷，但他沒陷入自責太久。
或許和他曾經陷入長時間的自責相關，在傑森剛回到哥譚的那個世界，經常被他叫做“替代品”和“仿造品”的提姆也時不時地會陷入這樣的懷疑。但他並非是個情緒外露的人，染上這種情緒和擺脫這種情緒很少讓彆人發現。
至於後麵他和傑森在打鬥和合作中成為真正的朋友和兄弟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提姆看著電視機，【傑森】到最後因體力不支而倒下了，【哈莉】給他注射了麻醉劑，他又被關了起來。現在，終於到梅斯特該收到的“禮物”部分了。
電視機裡，已經開始對地下室喪失興趣的【小醜】催促道：“走吧，梅斯特，彆管他了，我們快去看給你的禮物。”
梅斯特應了一聲，她問：“他為什麼知道【羅賓】的事情後會那麼憤怒？”
“因為他在意【蝙蝠俠】，”【小醜】拉著她走到那扇門前，他像個耐心的老師那樣教導著梅斯特，“所以他之前才稍微挑起了一點我的興趣。”
他推開門，讓梅斯特看到了裡麵的那個盒子。
那是個正方形的紙箱，裝不了多少東西，下半個紙箱完全浸泡了血沫中了。紙箱上麵寫著“給背叛者的禮物”，梅斯特打開了它。
在她反應過來前，梅斯特已經扭身去掐住【小醜】的脖子了。
她的心中第一次浮現了如此強烈的殺人欲望。【小醜】注視著梅斯特那隻眼睛，哪怕要害在他人之手，他也是如此的勝券在握，【小醜】低笑一聲：“瞧瞧你現在的樣子，梅斯特。哪怕把你的全部珠寶拿走也欣賞不了你現在的表情，我這件事可是值了。”
“有時候我也會想，像你這樣的怪物會做出這樣的表情嗎？”【小醜】享受著梅斯特那裡傳來的刺骨的殺意，他指著那個紙箱那裡說道。
“你猜我為什麼會把她做成禮物？因為你在意她啊，梅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