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陰四天,S市終於下了一場雨。
這場雨蓄勢幾日,來勢凶猛。
半夜,李銘心被雨打窗玻的聲音吵醒,靜坐了會,沒有睡意,於是點開床頭燈,趴在枕上聽雨背書。
心思紛亂,雜亂不成章。她拿筆頭記下一些無聊的瑣碎——
池牧之:
30歲/31歲 雙子座 光瑞(S市 上海 長春)
李藍口述:
50萬分手費(?)推薦信(?)不願分手深愛白昕心(×)
本人:
英俊 親切 常保持微笑 穿西裝 健身 左上臂紋身(數字?)
在家不喜歡穿鞋 房間極簡 前女友照片和白昕心曖昧(?)
腿上有傷→(?)→雨天腿疼 車禍(?)止痛藥量3顆
煙(一次)酒(近日多)
11月更新記錄:
微信已讀不回 看消息快 喜歡直接打電話
下象棋很厲害
談戀愛很認真(?????)
前女友 zhizhi:愛笑 陽光 分手原因不明(池牧之很......恨?)
主觀:
有點色(?)
寫完以上,李銘心圈出了三個關鍵詞:
【50萬?推薦信?】【和白昕心曖昧】【有點色】
又換了支筆,在三個詞下麵對應寫上:
【錢?幫忙?】【和我曖昧?】【回應他?】
這麼一寫,都對應上了,看似很簡單。
然而,池牧之絕非簡單的色鬼。
她見過急色鬼。
從小到大,裘紅處過的男人沒有五十個也有十五個,是以,李銘心總當工具人,被領著去見各種叔叔伯伯,也常被帶去各種人的家裡。
因為是小孩,裘紅也不尊重她,經常當她透明一樣和男人調情。小縣城裡的情se話比城市人要奔放很多。李銘心可以說是在xia流話裡長大的。
她看過很多男人急色的樣子,絕不是池牧之那樣。
也許他矜貴,和鄉野男人不是一個路數,也許是他修養好城府深,和隨地fa情的狗男人表達不同,但不管怎麼樣,李銘心知道一點——太容易睡到,就不珍惜了。
裘紅每每去抓出軌男,對方都下賤的偏向更難睡到的那個,死活護著,當個心肝寶。
李銘心小小年紀就看穿了——裘紅瘋癲成性,自輕自賤,看不清自己腿太容易張kai,給的輕賤,不被珍惜。
以她的年紀和立場很難提醒那個蠢貨,但長大後的她一直知道,男人要吊著,不能他要什麼就給什麼。
如果以物易物這麼輕鬆,辛苦打工掙錢和犧牲幾晚換錢在她看來沒有區彆。
都是用時間和體力換錢,後者一本萬利,她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地換。
可關鍵就在於,池牧之給的信息太虛了。虛得她懷疑在自作多情。
這其中尺寸很難拿捏。
她是有點放不開,畢竟剛“下海”,但更放不開的是怕自己錯意,連工作都丟了。既丟芝麻又丟西瓜,太劃不來了。
她塗塗畫畫,實在聚集不了精神,下床拿起英語書背單詞。
中文在腦海打架的時候,她選擇逃去另一個語言世界。
五點半,考研道友的鬨鐘響了。
室友起不來,還想賴會床,關鬨鐘時感受到一束異常的燈光,低下頭撥開眼縫,恰看到李銘心端正坐在書桌前。
她立馬驚醒,支棱起身,連滾帶爬地下了床。
經過李銘心這邊,她壓低聲音:“你幾點起來的?”居然醒在五點半前頭。太拚了。
李銘心醒的時候沒看時間,搖搖頭:“忘了。”
室友抓抓頭:“你不會沒睡吧。”
“那倒不至於。”
說著,他們一道進洗漱室刷牙。
鏡子前,室友清晰看到自己眼下有些發青,嘴巴自覺倒苦水:“我高中畢業的時候,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吃這種苦了。誰能想到,三年又三年,這書讀到何處才是個頭啊。”
李銘心倒是覺得還好。
高三眼界淺,認為考不上大學就是死路,現在念了大學,打了工,她知道考不上研究生還有很多路。
很多很多路。
*****
雨大,302公交數量減少。
李銘心等了30分鐘才來了一班。
開門的是池念。
“啊,Miss Li這麼大雨,居然來了。”池念吃早飯的時候給她發了消息,稱今天雨大,取消家教。“你沒看到我的消息嗎?”
李銘心“啊”了一聲,手往濕漉漉的帆布袋中一探,又放棄了:“我沒看手機。”
不是沒看,是手機沒電了。
她淋得像隻水鬼,沉重不堪,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乾的地方。
玄關處昏燈下,一灘水澤慢慢擴大。
“怎麼沒打傘?”
她確實沒打:“傘在路上被吹壞了。”
池念手忙腳亂,花了五分鐘翻找,拎出件池牧之的浴袍:“完了,阿姨已經下班了,我找不到浴巾。”
打電話給阿姨,對方也沒接。池念著急,怎麼都不看消息呢。
見她沒動,池念:“你就擦擦身體好了。”
“你哥?”
“沒事的,他不在家。”
知道沒人,李銘心站門口把濕衣脫掉,裹著灰色華夫格的浴袍,隨意擦了擦。
熱水撫慰上冰冷的皮膚,她哆嗦著打了好幾個寒顫。
冬天的雨真的淋不得。李銘心向來鐵打的身體,淋雨後還打了好幾個噴嚏。
她特意多洗了會,直到把自己洗暖和才出來。
池念小主婦一樣忙碌,開心向李銘心展示:“這次有衣服了!阿嫻姐姐買了好多衣服,你們尺寸應該差不多。”
李銘心:“可以嗎?”
“問過啦,阿嫻姐姐說可以的,隨便穿,穿走都行。”她原話複述。
“她人呢?”李銘心想去說聲謝謝。
“她這周不住這。”池念嘻嘻一笑,縮到李銘心耳邊悄悄話,“她可高興了。”
李銘心想到那天下午的畫麵。是和程寧遠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