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是交響樂團音樂會的。19點30開場, 還早。
李銘心閱讀外國文學時有看到關於音樂會正裝的描述,她沒去過,不知道國內是否要穿正裝,問池牧之, 他也遲疑。
票麵沒有要求。
過去這種音樂會, 都是約好時間地點, 衣著自己規劃。他所遇到的約會文化還沒有女士提出過這樣的問題。
這一點倒是欠妥。他說了聲抱歉, 問, 宿舍有嗎?帶你去換?還是現在去買一套?
李銘心搖頭。宿舍沒有, 她也不想買,很麻煩。她問:“如果去了, 沒有正裝, 會把我趕出來嗎?”
池牧之好笑, 說當然不會。說是這麼說,還是打了個電話。
那邊表示沒有特彆要求,不要衣衫不整就可以。
池牧之舒了口氣, 李銘心卻沒有。她覺得有點麻煩。
池牧之訂餐廳的時候, 李銘心算了下今天的學習計劃, 熬夜也不能完成。
她是計劃狂魔,喜歡捋事,如果不能按照條目執行, 會抓心撓肺般難受。這種難受彆人看不出來, 但她知道, 自己的情緒會脹氣, 難受到不能入睡。
之前室友沉迷各種測驗,給她塞過一個很長的測驗題做。
測試結果顯示,李銘心是自律的偏執狂。
後麵一個詞“偏執狂”室友們沒看出來, 但是“自律”兩個字一出來,全宿舍都堅信:這個表測得太準了。
李銘心說,“晚餐能不能15分鐘解決,我需要看書。”
池牧之:“什麼能在15分鐘內吃完?”
“麵包?”
他頓了頓:“行。”
陰沉的冬風嗚嗚咽咽,像是要下雨了。
他們在圖書館門口的長階上坐下,一起共度了一刻鐘。
那是16點30多,車輛來往,電驢瘋走,煙塵低低揚起,慢慢落下,再如慢鏡頭般,反反複複。
李銘心居高臨下,雙手圈著膝,等風散掉煙味。
池牧之撕開麵包包裝,將麵包遞給她。
她禮貌:“謝謝。”
晚餐吃的簡單潦草。
很李銘心,不太池牧之。
“不客氣。”
他不緊不慢地解開襯衫袖扣,替她擰開礦泉水瓶蓋,蓋子虛蓋,放在了她手邊,動作優雅得像在進行一頓西餐,這是個倒紅酒的動作。
她又說:“謝謝。”
“不客氣。”
做完這些,池牧之才開始吃自己的麵包。
清甜的麵包喚起了很多記憶。他的目光一下遙遠。
李銘心雙手舉著麵包擋住下半張臉,一小口一小口吃著。見他盯自己,也盯了回去。
忍者療法很有效。看著看著,沒那麼想逃了,甚至開始享受對視。
池牧之看著她說:“上次陪女孩子吃麵包感覺是上輩子了。”
“那一般都吃什麼?”她疑惑,“早飯不吃麵包嗎?”有錢人不都吃麵包嗎?
“吃早飯?”他認真想了想,笑說,“這個主意不錯,以後一起吃早飯。”
他說完,李銘心明白他在笑什麼了,默默又咬了口麵包:“你健身嗎?”
池牧之抬起手臂時,袖口往上收緊一掌寬,會露出截明顯的肌肉線條,很性感。
“晚上沒事會去朋友開的工作室出出汗。”這幾年一直在練,保持的不錯。
李銘心已經沒有什麼問題要問的了,硬著頭皮社交:“身體吃得消嗎?”
他三口把麵包包了,正在仰頭喝水,聽她這麼問,喉結滾動明顯一頓:“我在李老師眼裡是這個形象?”
喝完水,池牧之嘴唇濕漉漉的。白皮映襯下,更顯唇紅。
明明是劍眉星目,不顯女相,怎麼能這麼勾人?是養尊處優的男人都這樣嗎?還是就池牧之這樣?
莊嫻書那句醉話咒語一樣纏繞,李銘心……真想把他吃了。
她避開眼,貝齒在自個兒唇上咬下兩處陷落:“還好。”
十五分鐘結束,她進去看書,他回了車上。
學習效率肯定是不高的。
李銘心很燥。下午的一切都讓她很燥。
但她努力克製燥意,硬是把自己的屁股釘在凳子上,做了套模擬題。
19點結束學習時,室友的手機電量剛剛耗完,正在借充電寶,見她要走,都不用李銘心打發,室友自動留下,說要待到圖書館關門,不然今天就廢了。
她總是在一天的最後一刻突然覺醒,李銘心見怪不怪,讓她加油。
循著池牧之的指示,李銘心找到了圖書館地麵停車位。
這兩百米七繞八繞的路是她第一遍走。
這輛車也是她第一次主動去找。
卡宴的車門也是她第一次自己打開。
可這些事無比熟悉,像前世做了好多回的動作。
車門一開,他惺忪的俊顏也像看了無數回。明明這也是第一次。
車內很暖,他西裝脫掉丟在了副駕,襟前扣子解的很低。見她來了,拎起西裝往後座一丟,揉了把臉:“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李銘心剛坐上車,他便靠了過來。
她垂眸未動,等他氣息接近。
池牧之手臂圈至左肩,近如側身低語,鎖舌的金屬閃過眼前,一條安全帶“嘶拉”滑下,虛貼著她的弧線自動收緊。
撤離時帶起的那股小風,摻著木質香味以及被風吹淡了的煙味。
“抱歉,這次不是故意挨這麼近的。這個位置確實不太好弄。”他說的倒是坦蕩。
“那上次是故意的?”李銘心調侃。
他偏頭:“哪一次?”
“不記得了。”
池牧之噙著淡淡的笑意:“李老師,那就忘了吧。”
車子穿過半座城市,駛往大劇院。
李銘心一路貼著車窗,頭也不回地認真看街景。那股勁兒,用池牧之打趣話說,就是“比看電影還投入”。
他們來得晚,地麵已經沒有車位了。駛入地下泊完車,池牧之手摁上了右腿,喃喃道:“要下雨了。”
一股酸脹隱隱襲來。
“下雨前也會難受?”
“看情況。”他走到副駕,為她開門。
“可以問疼多久了嗎?”
“五六年吧。”池牧之又問了她一遍,“害怕嗎?”
你疼你的,我怕什麼?李銘心還是這樣想的。
她雖是不解,仍彎起了唇角:“不怕。”
池牧之為降低她的心理負擔,說他也不常聽這種,等會困了就一起睡。李銘心做好了附庸風雅和格格不入的打算,真準備補眠。
不過還是不能低估音樂的力量。
音樂會比李銘心想象的精彩。她聽得入神,一度忘了時間,忘了自己在哪兒,和誰一起,要做什麼。
浩大聲勢裡,她化作一縷同音樂起舞的魂魄。
結束,現場掌聲雷動,持續了兩分多鐘。
他們在二樓貴賓看台,起立時才側目,發現了莊嫻書。
那女人愛四處看,估計早看見了他們。這會正鼓著掌,用“看,我說什麼來著”的了然目光看向李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