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十分素描的季節。哪裡都是鉛灰色的。
十餘天過去, 再坐上302路，仿佛走過四季，李銘心以為自己心境不一樣了。
隻是, 十萬無法給人生帶來太多戲劇性。
進入華麗白公館，電梯直上16樓，一進門就遇見出門的池牧之, 人性直接逼彎了李銘心的腰, 迫她禮數地鞠了一躬：“池先生好。”
幾秒而已，心率陡升。
對麵無波無瀾，腳踩進皮鞋，拎起運動包，出門時才朝向她低著的頭，不鹹不淡：“好久不見，李老師。”
窸嗦聲利落劃下靜止，門合上了。
一切像回到了開始。
李銘心踩掉帆布鞋，踏進舒服的拖鞋, 未及抬頭, 池念聞聲飛奔過來，一把將她抱住，哼哼撒嬌, 連說想她。
課程開始前, 池念非要拉她享用果盤, 確認她吃過飯, 轉身掏出裝好的點心盒, 向她展示最近的成果：“Miss Li，本來是要給你裝鬆餅的，但總吃, 怕你膩。今天上午學校活動，我做了這個巴斯克芝士蛋糕！佐了紅茶，簡直絕了！太香甜了！”
她拔高音調，異常熱情，一雙眼睛裡寫滿了討好。
過去她們相處很舒服，今日明顯有些刻意。李銘心生出股做客之感。
她拉過她的手，笑著皺鼻子：“乾嘛啦！”
池念今天準備好做一隻舔狗，用力討好老師，猛然手上挨了記溫柔，委屈冒出，眼淚撲簌簌就出來了：“Miss Li！嗚嗚嗚……”
池念哭了。又哭了。
自打知道李銘心不想來教課，她就老哭。手機裡有好多李銘心的漂亮照片，她不停看，不斷看，越看越喜歡，難過得像失戀。
她邊哭邊對李銘心說，要給她漲錢。
她私自決定給老師漲錢。
上回池牧之說給家教老師漲錢會破壞市場，也會影響老師對未來收益的預估值，她知道，大人有大人的權衡，但她真的不想失去老師。
她決定自己爭取。
Miss Li不是富裕的姐姐。
和李藍白昕心比起來，她穿著過分樸素，黑白灰色調統一，是很有自己的風格，可池念在私立學校天天看豬跑，知道富裕人家和普通小康的女孩子都穿什麼。
Miss Li在穿著上的投資應該很低很低。
錢一定可以打動她的！如果沒有打動，那就是錢不夠。沒關係，她有小金庫！
“Miss Li，500一小時好不好？”池念張口給她報了個嚴重破壞市場的時薪。
李銘心愣住：“念念，怎麼了？”
“Miss Li！你不可以不管我！”
人在眼前真好。
感受到熟悉的漂亮姐姐的溫柔，一個人想東想西的擔憂立馬消褪，她抱著李銘心的細胳膊來回搖晃，撒嬌道：“我隻有你了！不要走！”
李銘心當然拒絕了池念的漲薪。
她對池念表達抱歉：“考研壓力大，所以請假了，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誤會，”又如實說，“這期間門，金助理提到了300一小時，非常好的價格，我很滿足。謝謝念念！”
池念超驚喜，也有點意外，嘀咕：“池牧之真是！之前還跟我說提薪會破壞市場平衡……切！說話做事兩幅麵孔！”
唔……看來還是疼她的！
她馬上擺擺手：“算啦算啦，不重要！啊啊啊啊！我今天一點都不困！我們好好學習吧！”
李銘心從帆布包裡取出備課筆記，動作比往日慢了半拍。
這半拍，像漏拍了的心跳。
*****
李銘心不在的這段時間門，池念光顧著焦慮，一點沒學習。
和室友一樣，為逃避學習，她願意關心世界上一切雞毛蒜皮。
之前能說流利的東西，再對話，磕磕巴巴，閱讀速度也降低了很多。小托福需要大量的原著閱讀訓練，池念這個速度考試估計夠嗆。
上了一小時課，吃了頓簡餐，池念學習衝動耗空。
感受到她的渙散，李銘心多安排了部電影，看完拽著猶在興奮的池念讀了十頁原著書。
阿姨下班前，書房裡飄進來一股酸甜的味道，催得池念又饑腸轆轆。
倒是沒喊著加餐，隻是罵了池牧之一句，又喝酒，煩死了。
八點四十五，池牧之回來。酒氣不重，人算清醒，經過書房門口時，他正在講電話。聲音平穩低沉，摻著點酒後的懶洋洋。
兩聲禮貌的敲門聲。
金助理探出半身，問：“老師要一起走嗎？”又抬腕看了眼表，“我可以等半小時。”
李銘心稍作收拾，搭上了金助理的車。
不是卡宴，是一輛白色七座商務車。金助理為她拉開車門，伸手防止她磕到頭：“老師小心。”
路上他們聊了會。
李銘心沒想到金助理是S大法學院碩士，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也報的法學碩士。
金助理笑，說這他知道。
他問，筆試考得如何？你們英專的考英語應該很容易吧，我們當時最頭疼的就是英語。
李銘心保守：“英語再好，滿分也就一百。非英專生考六七十，英專生考八九十，差不了多少分。總分大頭還是專業課。”
金助理道她謙虛：“非法本考學碩的人很少，我相信李老師。”
李銘心腹誹：完全沒有遞進關係，胡亂相信。
他問：“現在還是自命題嗎？”
“嗯，跟學姐買了真題。50塊錢。”學生價格真的太過良心。學姐附贈了厚厚的學習筆記，給出的星號重點裡還押中三道民刑原題。
金助理問她有查過導師嗎？
李銘心沉吟，學他說話那套：“看過，法學院導師挺多的，不過我非法本，不是很了解，請問金助理有推薦的導師嗎？”
金助理說他的導師不知道有沒有人聯係過，如果她想的話，可以幫忙發消息問一聲。
“敢問金助理是什麼方向的？”
“民商法。不過，你英專的話學國際法也很好。”
“都有考慮，還是得等筆試分數出來。謝謝金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