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徐徐滑入黑夜。
卸下紳士包袱的池牧之依舊風度十足。不悅地推開李銘心之後還虛扶了她一把, 等她穩住身,才麵無表情離開主廳。
池念醒來,摸索到書房, 又轉回客廳,找到縮在沙發角落的黑點,喚了李銘心一聲。“Miss Li,怎麼沒開燈啊,下雨了。”
她摘下耳機, 才發現落地玻璃上熒光點點。就說今天天怎麼黑的比平日早。
“Miss Li,我現在去閱讀。”池念主動翻開書, 一邊揉眼睛, 一邊看原著書。
那邊阿姨午覺起來, 清零哐啷正在準備晚餐。
這裡的一切都好慢,像一個文明世界, 人人都有漫長的睡眠。就連最忙的池牧之周末也能睡到下午。
李銘心不時瞥向窗邊的雨,想它懂事一點, 再下大一點。
下午挑釁時,他們鼻息交織,僵持了很久。李銘心猜他掙紮了, 猜他的嘗試還沒有走到過這一步,猜他跨不出去這一步。他內心秩序被擾亂, 又被更高的意誌重新支配。
然後,他甩開了她。
前麵花活這麼多, 當他是個人物呢。她猜測, 後麵他甩開的原因是她往下坐了。
是很燥,不過內心還熬得住。隻是腿麻剛褪去,又壓迫了這麼久, 力量真的撐不住。那一刻,她應該被池牧之確診為“經驗豐富的撈女”了。
李銘心問池念,下雨了,你哥腿是不是要疼了?
池念點點頭,跑去找池牧之。他正在房間看電影,腿還沒疼,見池念來了,提前攤手,問她要藥片。
池念斤斤計較,給了一顆。池牧之逗她:“池小姐今日不大發慈悲嗎?”
“上次你說養我是為了給你送終的事,我認真考慮了一下,不行!我拒絕。”雖然知道是玩笑,但池念還是很在意,“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活得久一點。”
門合上那瞬,池牧之把藥吞了下去。
一般下雨前腿就會不舒服,今天雨淅淅瀝瀝飄了下來,他都沒太察覺。
不過為避免等會太難受,他還是吃了。吞得急,沒完全咽下去,卡在嗓子眼好半會。
衣帽間地上的礦泉水沒了。儲物間也沒有。
他行至廚房,問阿姨,還有水嗎?
阿姨在炒菜,油鍋亂響,沒聽見話。
盛飯的李銘心指給他:“那個櫃子裡有幾箱瓶裝水。”
男性健碩的身軀在腳邊蹲下,打開了櫥門。
“怎麼放這兒了?”
李銘心解釋:“那天阿姨不在家,我讓送水的人放這兒的,後來跟她說了,她沒說什麼。”她也不知道要搬去儲物間。
他拎起兩箱水,冷淡地擦身而過:“我也沒說什麼。”
借他拎水的動作,李銘心看清了緊實的肱二頭肌以及那串紋身。八個數字,她估計了一下,應是出生年月,且不是他的,比他大3個多月。
她想起了他上次電話裡問的,要處理嗎?她以為是處理前女友照片,現在想想,這東西確實還挺張揚礙眼的。
可惜,她好像錯過了說“那請麻煩處理掉”的機會。
席間,池念話很多,張羅Miss Li吃這吃那。
上回李銘心吃過晚飯,就沒上桌吃飯,今日一起吃,阿姨就打開了話匣子。
她問,“怎麼李老師前陣子沒來啊?”又調侃,“念念一直哭鼻子。”
池念不許阿姨說了:“我們Miss Li在考研!人生大事!現在不是回來了嘛。”
池牧之吃飯很安靜,之前也不怎麼說話,現在更加不會加入他們的話題。
李銘心想放尊重點,但這廝吃東西的樣子太斯文。如果咀嚼東西沒有聲音且不張嘴是禮貌,那他一手扶碗,一手拿筷,前臂穩穩擱在桌沿絕對是嚴格教養的產物。
她忍不住想,餓他三天,也是這麼吃嗎?
目光太過直勾勾,擅長使暗招的池牧之始終沒有抬眼,明顯在避她的意思。
李銘心浮起笑意,雙手捧碗,仰頭灌儘鮮美的雞湯。她擱碗時,他正換公筷夾菜,兩人眼神短促錯過,呼吸生了微妙。
那一刻,李銘心決定,今晚留宿。
她站在水珠爬行的落地窗邊,歎了一句,“雨有點大呢。”
池念馬上說:“那就不要走啦!外麵這麼冷,又下雨,彆又生病了。反正明天是周日,老師沒有課吧!”
李銘心眨眨眼:“可以嗎?”
池念做了個寬麵條淚的感動表情,飛奔向阿姨,拉她去給Miss Li鋪床。
她跟池牧之提過,班上同學家裡有寄宿家庭老師,全天陪讀,她也可以擁有嗎?
池牧之嘲她,兩小時你都學不進去,找個24小時的浪費錢?睡覺這種事,你自己倒頭就能睡,沒必要請個老師陪你睡。
嗚嗚嗚,被傷害了。
上回李銘心留宿,池念就高興壞了。做夢都特彆美。
今日又碰上一次,她雙手攥拳,小心翼翼問明早要不要再一起上瑜伽早課?
李銘心笑著說,好啊。
池念看著她日漸明媚的臉,勾住她肩,說:“Miss Li,考完了是不是很開心,我覺得你開朗了!”之前似乎總有陰鬱之氣壓在頭頂。
“是嗎?”李銘心唇角彎得越發厲害。“是挺開心的。”
巨石重擔鬆解,身體輕浮,空虛,會很渴望一場放肆。
兩人一拍即合,商量決定在客廳看電影。這也不違背學英語的初衷!
她準備捧出一堆零食,悉數攤開,滿滿當當擱了一茶幾,完全忘了自己剛吃完飯。
烤箱裡暖燈高亮,正烤著甜品。
誘人酥甜的香氣陣陣飄來,攪得剛吃飽的李銘心有點反胃。
她抿了口涼水,將U盤cha入池念的電腦,拉了下選單,從備選電影裡挑出《Zootopia》。挺有名的一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