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電梯下行, 一路到地下停車場。
李銘心於沉默中緩過勁,先發製人:“找我做什麼?”
池牧之:“那你跟蹤我做什麼?”
李銘心撇嘴,沒回答。
小孩拌嘴, 她不太參加。
地下豪車很多, 卡宴依舊醒目。在眾多方正的車群裡,它的弧線有點騷。
池牧之捏起手機, 試探:“給我?那我看了?”
李銘心板著張漂亮臉,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
池牧之來回確認她臉色, 嚇她似的,真刷了一圈。
沒有密碼, 沒有秘密,相冊都沒什麼東西。
手機主頁乾淨得像新機子,沒有花哨壁紙, app兩頁就滑到了儘頭。
30秒後, 手機被丟還給了李銘心。
池牧之漲了見識:“五萬條未讀消息,上市公司CEO都沒你忙。”
“都是群消息。”學生話多,表情包多,網絡語多,有時候翻半天都翻不到重點, 她一般都不翻。班委有事都會通知她。
“沒擔任班乾部?沒加入學生會?”
“加過,有點累, 就沒做了。”剛進學校, 也有過“從z”的野心,很快發現這是個社交屬性強的耗能之事。關鍵是,沒錢。
“班乾部做的是團支書。在英專,做這就是擔個虛名。”沒什麼實事。
輔導員一開始也找她做學生苦力,但李銘心經常打工, 回消息也慢,漸漸的,師生就有了默契。
同學熟悉她的路數,必要事通知到人,不必要事也會知會一聲。
她記事周全,不需要人二次提醒。
所以,沒什麼大礙的,高效地活到了大四。
池牧之虛偽讚許:“李老師確實能成大事。”
“借您吉言。”
池牧之拎著運動包丟進後備箱,隨後徑直上了車。
他沒給她開車門。
李銘心左右看了看,斟酌後上了後座。她的理解是,副駕是尊貴的位置,被趕下床的人沒資格坐。
池牧之扶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李老師這是?”
李銘心坐在駕駛座斜後方,朝他靠近一點:“怎麼了?”
他蹙眉:“你坐後座?”
她打量他神色。
“當我司機?”他眼色一凜,“坐過來!”
不可否認,帶點脾氣的池牧之很有人味,好過假親切時候的他,但李銘心總歸是市井裡長大的囂張小人,對方可拿捏的時候,她一定要伺機報複回來。
今日見到他,她壓著股鬱鬱之火。
上一個讓她屢次狼狽的,還是裘紅。
“那能麻煩您給我開一下車門嗎?”
後視的視角很特彆。李銘心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他耳垂上。原來,人生沒雨的人耳垂也不是很大。
池牧之人生第一回聽到這樣的要求:“什麼?”
“腿不好,耳朵也不好嗎?”
他掰過車內後視鏡,眯起眼睛,借鏡子裡跟她確認眼神:“李銘心,你很拽啊。”
李銘心不說話。等他打開後座門,請她下車,再為她拉開副駕,替她係好安全帶,才算滿意。
他撐著副駕門:“Miss Li,這樣ok嗎?”
李銘心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像是要說話的樣子。池牧之微笑,等她說兩句什麼。好會兒,她勾起嘴角,看向前方,又一句話沒說。
好像他是幫主人開門的狗。
春節前十天,肅穆冬日染上喜慶。
一路上他們都沒怎麼說話。畢竟上一次坐進這車,關係就很僵。
待車子劃進市中心,人流越來越密集,速度放慢下來,李銘心在一頓一刹中,看向了他的腿。
剛剛泳池,她看到了那道完整的手術疤。
比想象的要好。
她以為整條腿都切開,傷疤到大腿根。真正看到,也就左腿傷的重一些,傷疤蜿蜒至膝蓋上方,右腿小腿有兩處十公分左右的疤。
李銘心打破安靜:“你遊泳不腿疼嗎?”
“雨天腿疼,不是不能沾水。”下身關節不能過度負重,遊泳很適合他。想了想,池牧之又補充道,“我並不常疼。”
不常疼?
像聽見了鬼話似的,李銘心特意偏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偽裝什麼。這種話,也隻有池念會信。
感受到視線,池牧之問:“怎麼?”
“不常疼就好。”李銘心笑笑,隨他便。反正他疼他的。
打積水潭出院後,池牧之做過半年多康複。
ICU醫生很保守,說可能會瘸。他一度以為沒法再正常行走,後來在康複師的建議下進行下半身的小負荷肌肉訓練,逐漸能一點點能控製自己,這中間疼痛緩解過一陣。
但應酬真的很傷身。今年調回S市,局太多了。高層頻繁變動,引得人心惶惶,都來套話。
程寧遠不想去的局就讓他去,說年輕人鍛煉鍛煉。池牧之拒絕,他舅說,那就找個女朋友,不然單身就逃不掉這種應酬。
池牧之三十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指著他說,那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不能對CEO說這種話。這種話隻有不知死活的莊嫻書能說。他隻能去。
金助理第一次看到他失控的疼,打過120。路上,他還讓他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了。
這種反應讓池牧之特彆不願意被外人看見疼。他不想被當做快死的人。
等過完年,他計劃再去趟北京,拍個片子看看。看看還能走幾年路,活幾年日子。
他又問:“害怕嗎?”
李銘心:“......不怕。”
市中心的路李銘心是熟悉的。
卡宴繞過學校,駛近本地地標酒店。兩尊鍍金飛天雄獅貼著擋風玻璃,由小變大,金碧輝煌撲麵而來。
一個上坡後,車子自旋轉門門口經過,右轉泊車。
整個過程,池牧之都沒有通知的意思。
李銘心迅速偏頭:“帶我到的哪兒?”
“酒店。”
“為什麼?”李銘心心臟撲通跳。
感受到她的緊張,池牧之勾起笑意,拋出正經答案:“帶你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