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心一年前參加某女性國際交流活動, 讚助商之一是迪奧,活動結束主辦方給學生翻譯一人送了一個禮品袋。
這支迪奧999口紅也就成了她最常用的化妝品。
室友大二大三當過兩年阿婆主,每周出視頻研究化妝, 李銘心當工具人上過幾次鏡。
繁複的她試過,太妖冶了,她更喜歡簡單的, 比如這個妝——
李銘心利用眼型狹長、眼尾上挑的特點,輕點口紅, 在眼皮上暈開片極淡的粉色作打底, 再塗上高飽和紅唇, 不需多的, 氣場立馬出來了。
每次要化妝,她都這麼乾。又偷懶又正式。
金助理見到李銘心, 明顯怔了一下。
儘管很快專業斂色, 仍被李銘心捕捉到。
她問:“怎麼?是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 很好看。”再多形容詞就不能說了。金助理為她拉開車門,禮貌為她擋下了車門, 問,“衣服?”
“念念在家, 我就沒換,等會找個洗手間一穿就是了。”
“好。”
見了麵, 李銘心終於可以問了:“請問, 我們是要去做什麼?”
她腦海裡有假設,高級點出席晚宴, 低級點陪酒吃飯,唔,似乎就這麼點活。
然而, 金助理的回答還是證明了她的想象力很有限——
“李老師去那兒,阻止那頓飯就行。”
“什麼?”
金助理也覺得荒唐,聲音低了半分:“池總不好當麵駁對方麵子,隻能借您出場。”
李銘心問:“那我需要做什麼?”
“池總說您知道的。”
她知道?知道什麼?
李銘心當即掏出手機,劃開屏幕頓了幾秒,又沒打電話。
明明昨晚有一晚的時間可以跟她說,偏偏他沒說。
他一定有他的惡意吧。
金助理也不知道怎麼阻止這餐飯,隻傳遞了幾個信息:今日女方是一位女精英,比池先生大3歲,叔叔是光瑞無錫分公司的一把手。這趟吃飯是家裡給安排的,又是共事的同事,他推拒顯得不禮貌。
李銘心隱隱明白,卻還是沒懂怎麼阻止。
或者說,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身份去阻止。
是女性伴侶?還是女朋友?還是女打手?或者扮演一個女瘋子?
沒有任何交待,更像是讓她自己認領一個身份。
商務車一路紅燈,開開停停,到達預約餐廳已是夜晚19點多。
李銘心在金助理的引導下,坐直梯上樓,先找到洗手間,進去換裙子。
酒店的洗手間亮得像禮堂。
李銘心被四麵八方的鏡子環繞,看到無數個自己。這是她完全不熟悉的一種生活,夢一樣。
她像一個Book Smart的學生被丟到一個需要Street Smart的考場。
接下來是她完全不熟悉的事,一片空白。
燈火中心,李銘心閉上眼睛,默默捋過事情,擇出重點,給事情輕重緩急排序:最重要的是結束這頓飯,其次重要的是保留池牧之的禮貌,最不重要的是她本人的臉麵。
再睜開眼,李銘心懂了。
鏡子裡那張臉明麗依舊,眼神卻一下子疏離起來。
她閃過一個對比,如果她是正牌女友,池牧之會這樣指揮女朋友來結束相親嗎?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他會堂堂正正牽著她,或者直接拒絕掉。
李銘心知道自己不是。
也知道自己等會要演的是個祭品。
經一番思考,裙子沒有穿,辛苦金助理在門口等的那兩分鐘了。
李銘心又補了一次口紅,朝他微笑:“我們走吧。”
她沒管金助理眼裡的不解,再次走向電梯,按下上行鍵。
餐廳位於88層。電梯直升耳膜不適,李銘心擰眉忍了忍。
W酒店是新地標建築之一。李銘心大一它就在建,去年竣工,沒想到大四竟然有幸來此荒唐一趟,也不算太白費。
腳下每一步都是地毯,軟綿綿的。帆布鞋踩在上頭,簡直要升天。
雕廊畫藝,每一方寸都是金錢的味道。
李銘心左右看看,並無緊張。
儘管對於如何阻止並無思路,但壞人一樁婚不是什麼難事。
她是裘紅的女兒,搞破壞這種事,她打小耳濡目染。
按照金助理的指示,她在餐廳西北角的一張圓桌坐了下來。
燈光溫柔,李銘心迷離。
和凳子產生30秒感情後,她慢慢轉動視線,尋找池牧之。很失敗,180度範圍內,沒有他。
這是家氛圍極好的西餐廳,布置和電影裡差不多。
置身其中,會有自己很優雅的錯覺。要不是這身衣服很市井,李銘心怎麼也要搖曳紅酒杯感受一把上流人的滋味。
缺點也有——為營造私密氛圍,椅背極高,幾乎把客人遮擋。
她視野高度受限,隻能發消息問金助理:座位號多少?
金助理:8
8是哪裡?
桌角金屬,她的座位號顯示37。
稍作猶豫,李銘心破罐破摔地探出頭,確認右手邊的情侶桌是27。
按照這個排位,8號怎麼也隔著兩排客人,難怪看不見。
服務生遞來檸檬水和菜單。李銘心隨意打開菜單,又光速合上了。
1800一位?算了。
她雙手托著精美玻璃杯,小口啜飲檸檬水。
昨晚溫存的畫麵再度浮上腦海。
性很容易造成愛的幻覺。她和他緊緊相貼,好像一對愛人。
陽光一照,人類麵前,他們又是身份遙遠的兩個人。這種感覺很分裂。
如果不是親身體會,她以為性就是性,愛就是愛呢。
難怪裘紅總拎不清。她也差點混淆了。
李銘心點開手機屏,一遍又一遍確認,池牧之那邊一條消息都沒有。
他催催她也好,這樣一句話不說,還真要她揣摩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