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裡, 莊嫻書的魚尾裙裝在袋子裡,像一場未及打開的浪漫。
上次她進房間整理東西,李銘心提醒她帶走這條裙子, 那次沒來得及穿, 還新的。莊小姐大方表示,她也沒穿過,吊牌都沒拆, 接下來要做全職小,沒場合需要這麼高調的裙子,就送給她了。
她還是一貫快人快語,貶低起自己又苦澀又好笑。
李銘心以為自己也沒機會再穿,這晚......也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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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潮氣由地麵風席卷入裙底。每走一步, 翕動間濡濕的冷熱交替都能把她穿透。
這裡不是酒店, 是一處兩麵環湖的私人住所, 司機把她放在橋上,說等會池總過來。九點,光影黯淡,惟兩棟歐式彆墅亮著燈火,分居南北, 隔著四五百米, 一看就不是一家。
她下了車, 站在橋頭,走來走去,細細感受微妙的刺激。
池牧之來接她時,指間燃著一點猩紅。
最近程寧遠結婚,以前院裡的朋友聯係的勤了點, 這兩天聚在山莊裡,一塊兒玩。他剛衝了個澡,又被拉去玩了把德撲,朋友塞了根煙,剛點上,司機電話就來了。
下樓的時候,他抽了一口,勁兒挺大。
看到落月橋,這煙正好燃了一半。
遠遠看過去,李銘心很瘦一隻,怎麼本人攻擊性這麼強。
她披了件全黑的中長款外套,下擺及膝,因跟腱長,小腿顯得又纖細又健康。鬆紮的丸子垂在腦後,毛絨絨如兔尾巴。
隔著十幾米,她就警惕地拿眼掃來。儘管知道是他,但姿態要比方才一個人踱步多了幾分防備。
她看到他走來,便立著,沒再走動。
夜光稀薄。
透過池牧之手臂的擺動,看得出他空套了件白色絞花毛衣,裡麵沒穿。
人影寥落,光暈渙散。兩人越來越近,直到重影。
他直撞上來,眉目相貼,將一根煙塞入她紅唇之間。
她本能吸了一口,迅速被勁涼的薄荷穿透肺臟,眼睛不由自主睜大。
池牧之沒取走煙,那隻手順著往下檢查作業去了。
春風輕聲嗚咽,蟲聲唧唧。
空氣裡第一聲愉悅的喟歎竟出自穿戴完整的他。
他貼在耳畔,鼻尖上下磨蹭耳廓:“怎麼這麼乖啊。”
李銘心又吸了口煙,麵無表情呼出團薄荷尾氣。
這種時候,不知情者看到她這副表情,隻當是個冷美人。若能窺見管中一二,細聽靡靡之音,再看回她這副如絲媚眼,能直接風情死人。
煙霧浮動,他雙眸灌滿yu望,動作卻又無比冷靜。
隻是單純在侵犯。
李銘心手垂在身側,若有若無攥著衣服,因沒有嘴巴說話,一絲聲線都沒露出。暗啞灰白的煙灰整截掉落,部分燙落在他前後活動的腕部,又隨動作,吹散在衣間。
她太八風不動了,他想看她皺眉,想看她求饒。
“煙和這個,”他增速,“哪個涼?”
李銘心吐掉燃儘的煙蒂,舌尖一頂,下一秒,薄荷被反送進他口中:“你說呢?”
紅唇厚塗,稍稍一膩,嘴角漫開的猩紅豔冶旖旎。
“哪來的裙子?”他從沒見她穿過。
“莊小姐的。”
“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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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掩映,星光幽幽。
他們於夜色中牽手狂奔,像要私奔的戀人,十分趕時間。
但到了停車位,轉了圈,才找到卡宴。
車子停得很裡麵,被一排豪車橫七豎八擋住了。
池牧之上車前,罵了一句這幫富二代,出來玩還炫車。
李銘心倒身前問,“你有跑車嗎?”
“十歲開跑車?一看就不正經上班。”他確實有點老派,沒朋友那麼豪放。大概父母都活得很假,導致他有錢也不會特彆肆意。始終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說完正經二字,掃見她薄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形狀,立刻不正經逗她:“李老師。”
“嗯?”李銘心正偏頭拽丸子,鬆解頭發,很自覺在做準備。
他順勢托上她的後腦,五指穿入發絲,哄她:“叫一下備注?”
她側身沒穩,腳尖一踮,跌坐在他大t上。很自然的,就像排練過一百遍一樣,手勾住他的b頸,姿勢很曖昧。
“你真俗。”怎麼會這樣備注自己。
“對。”那天給她做這些瑣事,他也覺得自己俗。
李銘心k坐,麵朝後擋風玻璃。
肩膀一擰,卸掉半截外套,恰好掩在兩人之間:“給我十萬,我就叫......”
他懶洋洋一探,嘶了一聲:“李老師價格真高。”像攪入了溫泉泉眼,溫熱四麵八方裹住.。
“你平時上班沒人這麼喊你嗎?”
“那沒有......”
“難怪這麼變態。”
“這也叫變態?”
“不然呢。”誰會沒事想彆人叫自己爸爸。
“這叫情趣。”正常有誰管他叫爸爸,他頭都大。
話及此,那句爸爸已不再重要。就是男女借個由頭,往現在這個身體方向鋪條路。
此刻挨這麼近,誰還管爹不爹的。
池牧之扶穩她,找到車上的指甲剪,把裙子剪了個小口,接著用力一扯,曝出片分離的雪白。
“以後彆問莊嫻書借裙子。借一條我毀一條。”
黑色小亮片粼粼抖動,顫悠悠地為更明媚的那處洶湧起舞。
李銘心感受到涼意,提醒他:“莊小姐很變態的。我要把這句話轉達了,她大概會把衣櫥搬給我。”
送到你麵前讓你一件件毀。
池牧之指尖一挑,正欲穿堂入弄,被她說的腦子裡有了副畫麵,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旋即馬上正色,不再提敗興的莊嫻書。
池牧之吃飯不愛說話,向來專注,好像食物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可在這事上,他沒有那麼專心。他喜歡翻花樣,和說騷話。
李銘心做什麼都很沉默,沉默吃飯,沉默接納。
他問:“這是什麼感覺?”他作為男人也好奇,女人什麼感覺?
她精神升仙,垂眸愉悅得翻了個白眼,告訴他,“是通電的感覺。”
話音一落,電量猛增。
車廂內,光影閃動,曝出漏電的火花。
劈裡啪啦。
人會在這種時候抽離。
李銘心爽入無我之境,就像之前每次發生的一樣,忘了名字,忘了身份證號,忘了英語單詞。她達到了一種瑜伽老師說的冥想狀態。
忘掉外部的一切關係與困境,隻關注自己身體內部的感受。感受血流感受呼吸感受皮膚,感受自己的動物性。
緩歇翻麵的時候,她脫力的模樣呈現罕見的幼態。
他為她平氣兒,試圖哄她,說叫聲來聽聽。
呼吸此起,又彼伏。
李銘心抿唇憋笑,避開眼神,就是不說。
他們較這勁兒,笑得貼在一起,慢慢動著。
知道一時到不了終點的慢跑,也不急著衝向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