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難過,“師兄,我修不了仙,你......你彆丟下我。”
哦,原來是這個。
江月行劍也未收,走上前來,正準備說點安慰的話,桑念生卻又笑起來了,抹抹眼睛,摟著江月行的肩猛地跳到他背上,江月行猝不及防,被他壓得一個趔趄,頓時生氣了,轉頭道“幾歲了!還玩這個!下去!”。
然而桑念生隻是不語,將頭靠在江月行肩上,江月行也拿他沒辦法,隻好如二人幼時一般,背著他朝院內屋子裡走去,地上薄薄一層殘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月光下一排腳印緩緩延伸,他長歎一聲,裝出認命的語氣,唉聲歎氣道,“師兄這輩子得照顧你這什麼都學不會的師弟,還升什麼仙,不升了。”
桑念生將手緊緊環在他脖頸上,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那夜之後,雲濤崖中梨花儘放,與去歲尚未融儘的冬雪飛旋交纏,一夜餘香入衣。江月行的劍也有了名字,就在劍柄處,一行小字:忽若春。
他們的師父枯蘭真人知道了,並未有太多喜色,隻淡淡評價道,“雪未化就開花,今秋的梨肯定不甜了,兩個臭小子,亂來。”
第二天,眾多弟子將這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逼問江月行如何心魂通劍靈。
桑念生一貫不喜與門中其他人來往,現在看到江月行無奈地躲在他房裡不敢出去,揶揄地笑起來,湊到他麵前伸出兩根手指,“師兄,我方才數了數,外麵有二十多個師姐,”再伸出一根,“三十多個師妹。”
江月行:“......”
“你就說給她們聽唄,乾嘛躲起來?”
江月行:“...............”
“靈劍生魄,又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要你教會她們,隻是說說感覺而已。”
江月行恨不得開口問你怎麼這麼會說話,句句都是我不愛聽的,不如我先給你講講這劍的靈魄怎麼來的可好?
這劍魄怎麼來的,非但不能說給師姐師妹聽,當時的感覺江月行甚至不願透露給世上任何一個人。
昨夜桑念生忽然跳到他背上,他轉過頭去正想將這胡鬨的少年人扔下去,不經意卻正好碰到他的臉,兩人溫熱的鼻息在料峭春寒中交錯,江月行不知怎地,想起剛才塔頂上桑念生看向自己的眼神。
何等的清澈明亮!
背後月光映在他漂亮的眉間,少年心中的那點愛慕明晃晃地掛在臉上,仿佛將心毫無防備地對他剖開了一般,他年長桑念生五六歲,怎會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隻當做少年人情竇初開,又自小在山中長大不見外人,難免分不清自己的心意,就刻意不去點破。
此刻劍靈之氣尚在胸中激蕩,桑念生眼角滲出的那一點淚蹭到他臉上,溫熱濕潤。
耳邊響起方才他看著自己時說的話,“我便入輪回去,再修幾輩子,無論怎樣都要去找你。”
生當長相守,死亦複來歸。
江月行背著這句話,一步一步走進漫天月色之中,胸中忽然湧起一股澎湃無比的力量,如初陽破雲穿霧,鋒銳無匹氣貫長霄,他心中之劍鐺然作響。
那瞬間,鋪天蓋地的劍靈之氣從他手中那柄尚未收回的劍中生出,席卷而去,吹遍雲濤群峰。
此時,江月行看著滿臉幸災樂禍的桑念生,心想你還好意思笑,說起來其實全怪你。
現在總不能將你拽去出去向眾人展示,說你們看,我的劍叫忽若春,是因為我對自己這師弟一念動心,剛好又在運靈禦劍,所以心魂通劍靈,能弄到本命靈劍全靠春心萌動,你們也來試試....吧?
真是夠了,他心念一動,忽若春應聲而出,刷地飛出小院,氣勢十足地以劍氣蕩開圍堵在門口的那些弟子。卻聽到一片驚喜的哇聲,“哎呀,真漂亮,是梨花!”
江月行疑惑地走到門口,隻見空中劍氣彌散,竟全是凝成瑩瑩微光的梨花,正氣勢洶洶地漫天飛散,下麵是滿臉驚喜隨著花流散開的各位師姐妹。
江月行:“.......................”
那景象著實......令人難忘。
不過還好還好,劍魄出現以後,也不都是以最初的靈魄模樣出現,以後就能引天地萬物之勢聚成劍意。
於是,江月行終於在梨花紛紛中尋到了一條出路,匆匆趕去早課了。
此後,忽若春隨他遊遍四海,劍出之時大江奔湧有之,山川巍然有之,冰川淩厲烈火熊熊有之,卻再也沒有今日這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