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可追(二)(2 / 2)

三魂七魄俱全,然而神魂靈魄卻像是死物一般毫無生機,不見魂光,其中更是血氣翻騰,腥臭無比,鑒靈尺抽出一瞬,整個俯察院中怨氣沸騰!

這哪裡還算個人,地上所躺分明是個邪性衝天的怪物。

非鬼非妖!邪性衝天!竟活蹦亂跳在天下第一仙門大宗中藏了十幾年,何等荒謬絕倫!

在場的大修們俱是被震驚得說不出話,而除此之外,心底又都在慶幸,沒有太多人知道此事。

機緣巧合,事發之時門中弟子幾乎無人知曉,在場不過十數位宗門大修,隻要想個辦法將其處理了,再以元尊的身份下令三緘其口,浩然宗就能免於被天下仙門恥笑。

更有一件,此次入宮集會,天子要將浩然宗尊為國教之意已經非常明顯,關鍵之時絕不能出這等顏麵儘失之事,否則來日堂堂國教,任由妖邪蒙蔽十餘年,豈不是是要成為整個仙門的永世笑柄。

“元尊,這.....”一人開口,斟酌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隻好含糊道,“邪鬼,該當儘快處理,絕不能放任不理,來日遺禍人間。”

“那日大家親眼所見,骨梟也算是個厲害妖怪,他動都沒動就將其妖骨儘碎,還有那來曆不明的邪氣,現在白燕坡上都沒散儘!”

“鑒靈尺下,邪祟之物絕不可能藏匿真身,你們看看,他......”

話未落,院門被一人強行撞開,江月行跌跌撞撞闖進門來。

他的傷看著可怖,卻並非致命,枯蘭真人將他帶回以後以渡以靈元,再加上丹藥,已經好了幾分。他很清楚仙門對待妖邪的態度,那日白燕坡上直衝天際的邪氣,他更是看的清清楚楚,是以剛醒過來,便一刻都不等往俯察院趕來。

可是他聽見了什麼,鑒靈尺?為何他們要提到這個,江月行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撞門闖入。

昏暗之中,唯巨大的獬豸眼中靈光,幽幽散發出冰冷的藍色,周圍都是宗門中的先修大拿,神色冷峻,他搖搖晃晃,撲通一聲跪下,向著那些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祈求著,“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說,我知道怎麼回事。阿念他不會引靈,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問我,元尊,你們問我.....”

上方一聲嗬斥,“你是誰!滾出去!”

元尊抬手製止,沉吟片刻,“江月行,那日之事,不用多說。你出去吧。”

“......不,要說,那日的事情不對,骨梟身上有......”

“江月行!此事已經不是區區一個骨梟,你出去!”元尊的嗬斥回蕩在俯察殿中,

“讓他說!這非人邪物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他也許知道什麼!不妨也用鑒靈尺看看他是不是人!”

什麼邪物,什麼非人,江月行聽不明白他們的意思,求助一般地看向元尊,繼而,他聽到了更大的一聲炸雷,“鑒靈尺已經用過了,不見魂光,不能算活人。”

已經用過了?怎麼就用過了?

那是要將魂魄剮個透徹的東西,怎麼能對人用?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這滿殿的血腥氣太濃了,不止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他恐懼地往前走了幾步,看見獬豸的腳下的桑念生,腦中轟地一聲。

枯蘭真人匆匆趕來,一道靈力打在他背後,將他擊暈,一語不發,垂手立在一旁。元尊歎了一口氣,揮揮手,“帶他走吧,此事與你們無關。”

枯蘭真人往前走了一步,看著那生死不知的小徒弟,似乎想說什麼,然而沒等她開口,元尊便說, “諸位,此事疑點甚多,我還需要時間,先散去吧,行事如常,莫多提及。”

眾人相互看看,一瞬嘩然,“ “那這邪物......總得給個辦法吧”,

“絕不能就這麼算了!枯蘭常年不在宗門,她不知情情有可原,可萬萬不能放過著邪物!”

“元尊,還用查什麼,鑒靈尺之下,不是明明白白了嗎。”

枯蘭真人卻沒有離開,她沉默地看著自己這兩個徒弟,一人重傷未愈,一人咒鎖加身,七竅流血。她抬起頭,詢問一般地看了看元尊,卻隻等到一個轉身的背影,隻得歎了口氣,帶走了江月行。

桑念生在渾渾噩噩之中,做了一個夢。

自己在在一隻小舟上,風浪中小舟顛顛簸簸,他的臟腑受了重創,此時的顛簸對他來說有些難過,可眼皮很重,隻能睜開一點點,看見夜晚墨綠的海水之上的點點星光。肺臟很疼,顛簸太厲害了,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便聽見江月行的聲音響起來,

“寶寶,再忍一會兒,快到劍閣道了。”

那聲音斷斷續續,似乎也是氣力不濟的樣子,他忽然想起,江月行受了傷!那骨梟和鬼煞!桑念生用力地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

露重草垂,夜風蕭蕭,江月行背著他,正在山間穿行,足點青鬆,鬆間凝成的露珠紛紛揚揚落入瘋長的高草中,在月下閃著白光。

一道劍光追來,江月行側身疾閃,旋身落地,頭也不回向前猛衝再次飛起,忽若春淩空向他們身後飛去,草葉鬆針之間的露珠被劍氣一卷,漫天冰錐隨著劍鋒向後刺去,枯蘭真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行!你走不掉的,放下他!”

江月行一句不答,隻是將桑念生抱在身前,竭儘全力地往眼前的劍閣道奔去,忽若春在枯蘭真人一擊之下敗落墜下。天際隱隱雷鳴,枯蘭真人看了一眼,搶在鎮獄出鞘之前,以劍聚山嶽之勢,向江月行當頭壓下。

萬鈞雷霆隨後而至,數道閃電劈在江月行背上,“元尊!”枯蘭真人反手揚劍,引去剩下的雷電,厲聲道。

江月行在夾擊之下,單膝重重跪落在地,懷裡的桑念生被震得又嘔出幾口血,雷電雖未再至,山嶽劍勢卻分毫不減,他咬牙掙紮數次,終於在枯蘭真人一壓之下,往前一撲,桑念生從他懷中滾落,

“阿.....念......”他咬牙喊著,向前爬了幾步。

然而,鎮獄出鞘,一劍貫穿桑念生胸口!劍起之後去勢未消,桑念生一聲都沒發出,便在這頂級神器的靈流震蕩下被掃出數丈,滾落劍閣道,再無可尋。

“元尊!!”根本沒想到他會直接下殺手,枯蘭真人阻攔不及,眼看著小徒弟被鎮獄穿心而過,長劍猛挑,幾乎當場要與元尊翻臉,卻終究不及鎮獄之力,被震得後退數步,定在當場。

江月行被這一幕刺得心神大震,甚至連哭喊都發不出,隻能滿臉是淚地嗚咽著,十指痙攣,深深摳入泥土之中,一下一下掙紮著往劍閣道得方向爬去,然而山嶽在背,他拚儘全力也未曾走完那短短幾步......

道狹草木長,夜露沾我衣,天意豈堪憐,未得見朝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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