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門真能因為這一點把柄,就不要玉精了?還讓朝堂塞人進門裡管著自己?”
離開雷州,江月行隻說要帶他去見一位故人,兩人一路向南而去,桑念生始終覺得雷州之事尚有難解之處,便將心中疑問說出,
江月行對他耐心極好,有問必答,“寶寶,你是不是覺得,千機門中頂級靈器無數,對那些什麼龍脈之說,其實根本無需在意,真想要玉精,從朝堂手裡硬搶也不是不可?”
“嗯,趙師兄叫來一幫人隨便演演,就能拿捏千機門,我看有點虛。”
桑念生細想此事,確實覺得千機門根本不用退讓,朝堂又不能真的拿這點小事去跟仙門大家計較。
江月行道,“這次必然是雷州官員借機生事,不定在皇帝那兒把玉精說成什麼,故意挑起朝堂與千機門的矛盾,”
“千機門硬來,當然可以不給。可他們都做慣了人上人,朝堂管不了仙門,可以管民間,一紙禁令,或者征收重稅,到時少了許多人去采挖靈材,千機門的人還能自己進山乾這苦差事嗎?”
他頓了頓,“而且,來的人是趙君辭,他可不隻是皇子,你忘了他師父是誰?”
桑念生哦了一聲,心想這麼些彎彎繞繞,江月行這腦子分明好使得很嘛,但是就為什麼一直要管一個二十好幾的人叫寶寶,他自己不尷尬嗎?
“師兄,我們要去見什麼人?去哪兒?”
“去鬆蘿岩,帶你見......一個既算是恩人,又算是師父的人。”
時近立秋,碧色長空萬裡無雲,江月行與桑念生沿潁水而下,小舟一葉在水道蘆葦叢中悠悠蕩開,清風徐來,令人心生舒曠之意。
船家手執長篙立在船頭,悠然哼著小曲,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桑念生知道這歌,興致一來,也跟著念到,“溯洄從之,道阻且長,”船家一聽,朗聲笑道,“二位修道之人,也知道這男女間的情歌?”
桑念生笑笑不答,江月行伸手折了數枝白色蘆葦在手中,看著他水中的倒影,輕聲應道,“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此時,船家一點竹篙,高聲道,“到嘍。”
前麵便是嘉川,城中雖不如雷州富庶繁華,卻另有一種清新秀美的風致。
城中水道縱橫,阡陌交通,清晨白霧彌漫,青石橋邊遍植垂柳,如同畫中之景,街巷之中商販多以木板盛著新鮮疏果,更有小童臂挽花籃沿街叫賣,正是瓜果豐熟時節,滿城飄香。
江月行帶著他穿街過巷,到了一處農莊之中,歪歪斜斜掛著一塊木牌,“三尺雨”,四麵竹籬圍著一方池塘,幾畦農田,最裡麵是幾間農舍草屋,內中傳來一個女子不滿的聲音,
“你自己推不動磨啊?你自己不會拔草啊?老娘上哪兒給你找青蛙精去,驢精也沒有!”
另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來,“這沒有那沒有,你好意思說周圍三百裡妖王就是你?狐狸,你吹牛也太過了吧。”
桑念生:“.......”狐狸?青蛙精?驢精?
田中瓜棚後麵窸窸窣窣,一個碩大的牛頭伸出來,與桑念生大眼瞪小眼,
那牛驚得張大了嘴,手裡絲瓜嘩啦掉了一地,匆忙搖了搖頭,變成個中年男子的模樣,大驚小怪地往草屋裡跑,“莊裡來道士啦!要死啦!”
草屋的門呼啦一聲被從內推開,一個俏麗妖嬈的彩衣女子走出來,不悅道,“叫喚什麼呢!再摘幾個茄子回來,還有辣椒,要長的那種!”
那牛妖哦了一聲,戰戰兢兢地從他們身邊側身走過去,又回到莊門口那幾畦田中摘菜去了。
看見江月行和桑念生,她眼睛亮了亮,聲音也放軟不少,“早上就說要來個故人,沒成想是這麼俊俏的兩個小郎君,快進來吧。”
屋裡是一副普通農家的模樣,中間竹椅上坐著個藍布衣服農人打扮的年輕男子,正教他對麵一個滿頭亂糟糟頭發的小孩兒寫字,“二!上麵短!下麵長!你全寫反了!”
“楚州大師,久見了。”江月行走進屋裡,對那男子行了個禮道。
那男子抬起頭來,笑道,“阿彌陀佛!阿行,久見了。”
桑念生覺得十分有意思,這人口稱佛陀,卻不穿僧衣,眉間一個小紅點,清俊無比,弄個農莊養了個牛妖,還有.......
那彩衣女子美目一瞥,“嘖嘖,你們這些修佛修道的,一個比一個長得俊,這大的劍眉星目,小的玲瓏秀氣,嘖嘖.....”
楚州忙一把將她往後拉了拉,“狐狸,你少打歪主意,小心回頭被他做成皮裘,阿行,這位是蘇娘子。”
江月行倒也不驚訝,也向這女子頷首道,“蘇娘子。浩然宗江月行,桑念生。”
蘇娘子笑笑,“行行行,你們聊,老娘去給你們炒倆小菜去。小六,跟姨娘來。”說著衝那孩子招招手,妖嬈萬分地出了門。
楚州站起身來,桑念生這才發現,他竟然比江月行還高了半個頭!肩寬腿長,身材勻稱,走過來時渾身散發出一股山嶽般的力量感,他盯著桑念生看了一會兒,眼中靈光忽現,“你是桑念生?”
桑念生被這一眼看的心中猛震,腦中轟地一聲,根本無法思考,竟不由自主地應聲道,“是。我是桑念生。”
“大師,阿念就是我從前所說之人。”江月行忽然察覺到不對,往前一步,擋在桑念生身前。楚州聞言,眉頭輕輕一揚,“就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