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傅文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絲毫睡意。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終於支撐不住睡著了。但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麵傳來了原主二嬸劉氏那有些尖細的聲音。
“……大嫂,陳地主說了,蓉姐兒嫁過去他一定當做親閨女看待,日後我們的蓉姐兒不但吃喝不愁,還可以穿金戴銀、使奴喚婢。”
“這是多大的福氣啊!”
陳地主……
他家裡不是隻有一個傻兒子嗎?!
陳地主家的傻兒子,劉舉人家的紈絝少爺,是本地兩個媒婆見了都要繞道走的人啊,堪稱相親市場的兩大毒瘤。
傅文鈺困頓的雙眼一下子就睜大了。
他是穿越的,過馬路時被闖紅燈的車撞飛,醒來後就來到了這裡。對於現代那邊他是不擔心的,因為父母親人早已離世,而他又母胎單身。
但這邊卻有不小的難題。
原主也叫傅文鈺,今年十五歲。
他的親爹傅青山是一個秀才,可惜半年前死在了去考舉人的路上,因為他多年讀書趕考以及喪事花了不少錢,而且留下的妻子周氏以及一兒一女又手無縛雞之力,乾不了什麼農活,所以二房的叔嬸們很不滿,鬨著分了家。
目前傅家大房除了他們三人外,就隻有兩畝水田、兩畝旱地,以及目前居住的兩間陳舊磚瓦屋。一間傅文鈺住,一間是周氏和傅蓉住。
原主受不了父親驟然離世的打擊,一直病懨懨的,幾次在鬼門關前打旋,然後傅文鈺就穿了過來。
對於這樣的開局,傅文鈺是絕望的。
所以雖然已經穿來半個月了,病也養得七七八八,不用再吃藥了,但他還是心情鬱悶,睡不著覺。現在聽到傅二嬸勸說周氏,想要將妹妹傅蓉送到陳地主家做童養媳,他頓時怒火中燒,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一把扯過床頭的衣服就穿了起來。
想將他妹妹嫁給傻子,沒門!
而在傅文鈺穿衣服的間隙裡,門外的傅二嬸卻還在極力勸說:“大嫂,這真是一門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親事啊!”
“過了這個村就沒……”
被稱為‘大嫂’的周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
她很瘦,既是營養不良的瘦,也是心思鬱結的瘦,尤其是當她跟比常人還要壯一些的傅二嬸站在一起的時候,更凸顯出了她的單薄。
此時周氏的臉漲得通紅。
她是傅青山恩師的女兒,從小跟著父母讀書的她性情溫柔。後來嫁給了傅青山之後,也是夫妻和睦,沒紅過臉。以至於‘陳地主的兒子是個傻子不能嫁’這樣的話,在她的嘴邊轉了轉,還是被咽下去了。
“不行,夫君屍骨未寒,而且蓉姐兒今年才十歲。”
但傅二嬸不知道是沒看出周氏的忍讓,還是故意惡心人,她一邊伸出粗壯的手拉住周氏的胳膊不讓她離開,一邊湊近了周氏的臉龐,大咧咧地道:“大嫂你忘記了?熱孝也有成親的。這叫,這叫衝喜,對對對,就是叫這個。”
“人家知道了,也隻會誇蓉姐兒孝順,不會有什麼二話。”
“年紀就更不要緊了,陳地主的兒子也就比蓉姐兒大三歲。女大三抱金磚,男大三抱銀磚也行啊,咱們不挑剔。”
說到這裡,她又壓低聲音給了周氏一個自己認為很好的建議,“而且蓉姐兒可以先去陳家住著,晚兩年再成親也行的。”
這是什麼話?!
周氏頓時臉色大變,伸出手顫抖地指著她,“你,你你……”
正在這時,已經飛快穿好衣服的傅文鈺推開了門,他先是小跑過去扶住了渾身顫抖的周氏,然後毫不客氣地道。
“這樣好的親事,你怎麼不讓你女兒嫁過去啊?”
聞言傅二嬸臉色一紅。
她女兒傅春花比傅蓉還大一歲,她倒不是舍不得女兒,但她想嫁女兒,人家不肯要啊!
陳地主因為唯一的兒子是個傻子,所以就想娶一個聰明些的兒媳婦,比如大房的女兒傅蓉這樣的,既長得好看,又讀書習字。
以前他是從未想過的,可如今不是恰逢傅家大房落難嘛。
先是頂梁柱傅青山死了,周氏等人不得不搬回村裡,再是分家得到的銀子又因為傅文鈺生病花得所剩無幾。
於是陳地主就讓人來提親了。
他先是跟周氏提,周氏拒絕之後,陳地主又找了傅文鈺的祖父傅大石,但因為傅家已經分家,傅大石也無可奈何。不過傅二嬸對陳家允諾的二兩銀子謝禮很心動,於是今天特地起了個大早,蹲在大房門口守著。
現在聽到傅文鈺的話後,她扯了扯嘴角,胖乎乎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乾巴巴的笑容,“春花沒有這個福氣,人家就看中了蓉姐兒。”
“再說了,文鈺啊,二嬸也是為了你好。”
傅文鈺被氣笑了。
因為周氏的長相跟他在現代的媽媽有幾分相似,並且對他很好,所以現在傅文鈺已經把她們兩個當做自己的親人了。
現在聽到傅二嬸這樣的話,簡直想打她一頓。
要把他的妹妹嫁給一個傻子,這是哪門子的對他好?
傅二嬸可不知道傅文鈺心裡都有打人的想法了,說完了那句話後,她似乎是找到了支撐一般,振振有詞,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
“文鈺啊,這真的是一門好親!”
她伸出了兩根手指,然後交叉比出了一個‘十’字,“陳家可是答應給十畝地和十兩銀子的聘禮呢,咱們村的頭一份!有了這些東西,文鈺你也能把地賃出去收些租子過日子,沒準以後還能繼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