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元書坊出來,傅文鈺決定到處逛逛。
他上回到柳州城,是跟母親以及妹妹一起來的。當時三人目標明確,先是去書坊,然後去繡莊,接著是西邊的集市,事情辦完就回去了。
所以傅文鈺對於柳州城的印象,還停留在原主的記憶中。
如今他已寫完了第一本話本,有大把的空閒時間,於是決定到處逛逛。不但可以增進自己對柳州城的理解,順便還能取取材,看能不能激發一些關於下個話本的靈感。
柳州城並不大,主要的街道有三條。
一條是傅文鈺剛剛出來的狀元街,這是縣內的主乾道,很多經營了許多年的老字號就開在這條街上。比如開元書坊,比如曾經刊登在傅文鈺看過的那一期小報上,有‘蒸軟羊’、‘羊蹄筍’等招牌菜的富貴酒樓。
第二條街,則是通往碼頭的。
柳州城位於某條大河的中間,上連京城,下接其他州府,商貿還算發達。所以在通往碼頭的這條路上,就有很多鋪子。
至於第三條街,傅文鈺遠遠的就停住了腳步。
因為這條街裡彙聚了三教九流,有的屋子門口掛著紅綢和紅燈籠,這是青樓的標誌。而另一些則是賭坊,門口還有賭客和賭坊的打手拉拉扯扯,好像是欠了銀子沒還。這兩個地方給錢傅文鈺都不會去,所以掃了一眼就掉頭了。
他最後回到狀元街,停在了一家茶樓門口。
茶樓和茶攤不同,這裡不單單是喝茶的地方,同時也是聽曲、看戲文、甚至是和家人朋友們閒聊的地方,和瓦舍類似。
傅文鈺進門時,說書人正說到精彩的地方。
“……樵夫重重地摔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這回凶多吉少!”
“對麵那是什麼啊?那是山鬼,那是精怪,那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說句不好聽的,那老怪物吃過的人,沒準比他見過的還多。”
“那自己如何與他抗衡呐?”
“吾命危矣!”
這是三柳先生的那篇《樵夫》?
傅文鈺感興趣地坐了下來。
《樵夫》這篇話本,他也很喜歡,甚至覺得翻譯成大白話的話,不比現代那些大神們寫出來的誌怪小說差。甚至在某些用詞,某些描述上還要更強一些。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太太太短了,隻有不到五萬字。
而這一會兒功夫裡,樓下的說書先生已經說到了高潮部分。
“在那個時候,樵夫真的是心疼肝疼肺也疼啊,幾欲暈厥。他萬分後悔,後悔自己不該不聽古人言,選了一個大霧天氣進山。”
“這下可好,遇上精怪了!”
“他悔啊,悔得不行。”說書人擺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就在他走投無路,求救無門的時候,突然間他看到了一把斧頭!”
“原來就有那般的巧,那精怪正好將他甩到了斧頭掉落的地方,客官們,你們說巧不巧啊?實在是巧得很!”說書人猛地一拍鎮尺,慷慨激昂,“說時遲那時快,樵夫心下一橫,撈起斧頭就打算跟那精怪拚了!”
“好,拚了!”他話音剛落,樓上樓下就傳來了附和聲。
“說得好!”
“跟它拚了!”
茶樓裡麵的客人們被氣氛渲染,紛紛喝彩,有的還拉開腰間的錢袋,掏出碎銀或者銅板往舞台中央扔去,惹得說書人連連作揖道謝。
……這人講得不錯啊。
傅文鈺聽書之餘,在心裡暗暗讚歎。覺得他這個水平,趕得上現代的一些專業說書人了,當然比相聲演員還是差一些的。
如果他的話本也能被這樣說出來,估計能傳播得更廣一些,不過這是以後才需要考慮的事了,眼下傅文鈺隻靜靜欣賞。
聽著聽著,傅文鈺不由得感慨。
三柳先生寫得真好啊,有機會得去拜訪一番。
正想著,說書人已經說完了今天的部分,他拱手朝四周作揖,然後道:“多謝諸位客官捧場,三柳先生的《樵夫》,今天就說到此處了。”
“在下明日再來。”
……等等,沒有了?
傅文鈺和在場的許多客人一樣,都發出了遺憾的聲音。
他正聽得入神呢,雖然內容已經看過了,但看和聽那是兩回事。尤其是這個說書人並不僅僅是將《樵夫》這篇話本按部就班地讀出來,而是進行了一點改編。而且整個說書過程也是抑揚頓挫,還變幻過幾種聲線,所以比簡單的讀書更引人入勝。
怎麼就沒有了呢?
同樣遺憾的,還有其他的茶客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