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清歡(241)
掀開簾子進去, 桐桐沒瞧人家姑娘的臉,隻瞧見一個圓弧形的算盤後麵,站著個姑娘, 手指在算盤上翻飛。
沒有長長的指甲,白皙乾淨纖長的一雙手, 飛快的忙著呢。進來了誰她也沒管, 隻聽著報賬聲, 然後她隻管忙她的。
站了好一會子, 她都沒叫打攪。一直等, 這本賬冊算完, 那姑娘眉頭一皺, 帶著幾分不解的道:“不對啊!跟上一次算的結果不一樣。”說著就扭臉看向邊上一樣坐在算盤邊的老師傅, “您的結果是多少?”
結果兩人一對照, 他倆這次的結果也不一致!
那到底是這次誰錯了, 還是上次兩人都錯了?
溫憲這才笑道:“好了!先來見禮, 這是六福晉。”
一屋子的人都見禮, 林雨桐笑看了那姑娘一眼, 直接就坐到小姑娘剛才的位子上, “你來報,我來算。叫老師傅在邊上盯著, 看可有算錯的地方,成嗎?”
周培清就看溫憲公主,溫憲點頭, “隻管報吧, 能報多快就多快。六福晉不打算盤隻靠心算也沒出過差錯,還怕她不會算賬呀?”
不過真沒見過六嫂打算盤就是了。
就知道會打的很好,可也沒想到會這麼好。她是兩手在算盤上的, 左手跟右手一樣的靈活。
周培清甚至懷疑,是不是分兩個人報賬本,她能左右手算不一樣的賬目。
這比自己能快幾乎一半,一點也不卡頓,她都不敢走神了,就怕報的慢了,或是報錯了,耽擱人家的時間。
她的嘴不停,那邊的手不停,等賬目報完了,那邊的手也停下來了。她打眼一看,跟自己和老師傅第一次算的結果是一樣的。
桐桐就笑,“必是我和公主進來的時候,驚擾的了報賬的人。兩人報錯的不一致,所以你們倆算出的結果自然就不一樣。”
嚇的兩個報賬的趕緊請罪。
桐桐反而叫人賞了,“這個時候就不該來打攪,錯的是我們,耽擱你們這麼多時間。”
說著拍了拍這小姑娘的肩膀,“你跟我出來一下,瞧你算盤打的好,跟我說說怎麼學的。”
這姑娘長的其實挺好的,隻是身份所限,她很懂分寸很守規矩。身上的衣裳顏色很暗沉,還都是細棉布的料子。頭上一根木簪,耳朵上一對銀耳釘,細細小小的,不仔細都不會注意到。除了這些,身上一點多餘的配飾都沒有。手上沒有戒指,手腕上沒有鐲子,她現在那個活計,戴上這些確實是累贅的很。但如此簡單到素樸的一個姑娘,進出貴人府邸是日常的,便是宮裡和園子裡都去過的。在這樣的地方進出的姑娘,把自己打扮的灰撲撲的,為什麼的?
她隨口找了個借口把這孩子從賬房裡帶出來了,這姑娘錯後一個位子緊緊的跟著半低著頭一路走著。
桐桐回身看了一眼,就笑道:“你現在是女官了,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周培清隻抿嘴笑,卻不多話。
桐桐這才問,“聽說你還會洋文,不容易呀!想過以後嗎?以後想做點什麼?”
周培清不好意思的道:“我……我的洋文還學的不到家,想跟著九福晉跟洋人談買賣,還是不成的。但總想著,有一天我學成了,那商行裡肯定能有我一席之地……”
桐桐看她,“你父親願意?”
周培清臉上的笑意少了一些,但還是道:“大不了從此我叫培清,周——我還給他!”養自己的銀錢是母親的陪嫁,父親給了自己什麼呢?一個官家小姐的身份嗎?
倒不如在江南,跟著外祖父和舅舅在鋪子裡轉悠來的更自在些。
“不怕彆人說你不顧念父女之情,是為忤逆嗎?”
周培清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了,抿著嘴角一句話也沒說。
桐桐抬手拍了拍周培清的肩膀,轉身直接跟溫憲告辭了一聲,就回了。
周培清茫然,不知道六福晉這是什麼意思。
溫憲就笑,拉了周培清的手,“見過三阿哥嗎?”
啊?
溫憲拉著周培清的手慢慢往府裡走,“你是女官,不用小心謹慎。這是六福晉今兒教你的第一條。”
周培清麵露不解,看著公主。
“今兒六福晉還教了你第二條。”
什麼?
“六福晉問你怕彆人說嗎?換言之,六福晉是教你,你得預判你會遭遇的詰難。既然做了彆人不敢做的,你就要有被人詰難的心理準備!等真有人問到你的麵上,你得想好怎麼回答!或者,你能把這些容易受人詰難的都解決了。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
說完拍了拍這孩子的胳膊,“去吧,回去吧,給你三天時間。”
周培清愣在了當場,六福晉好端端的教自己這些乾嘛?公主殿下為什麼偏偏提了三阿哥!
聯想到這些日子關於給三阿哥指婚的流言,她臉上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真是這個意思?
桐桐沒急著決定,她想看看,看看這個姑娘會怎麼操作此事。想看看她幾天能解決完。
卻沒想到,這姑娘手腳這麼麻利。當天就回家去了,不僅說服了她母親跟她父親和離,還說服了她父親,將她和她弟弟過繼出去了。
過繼給誰呢?
過繼給她的親伯父,她伯父都沒成年就夭折了。如今老家又無祖父母,家族也不大,族裡大部分人都是種地的。因著李家是商戶人家,在京城裡也有買賣,李氏自己有鋪麵,因此選的人都是周家老家的族人。哪怕兩口子析產另居了,李氏依舊用老家的人。那小妾小戶人家出身,錢財扣的緊的很,對族人必然不大房!如此下來,那族裡人的心自然還是向著李氏和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