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征程(100)
說撤就撤了!胡木蘭說對外公布是她和代乾的, 那就他們乾的好了。
她也不是圖名聲的。
撤就撤吧,可要撤了,突然發現槐子不見了。
巴哥特淡定, 沒事, 去泰城……等著吧。
小道就詫異了, “您有事您交代我去做呀, 怎麼叫槐子去了呢?”到底年紀小。
巴哥點了點枕頭下麵,小道不知道什麼意思, 掀開一看,下麵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他有事回一趟膠州, 儘快返泰城,不叫擔憂。
小道這才知道,槐子這是偷著跑了, “有什麼事不能商量了再辦?這兵荒馬亂的,他一個人。”
林雨桐進來的時候, 小道將紙條遞過來,“您看,這平時挺穩重的, 怎麼這會子混蛋開了。”
桐桐拿過來一看, 就跟巴哥對了一眼。顯然, 槐子是偷著辦事去了。
巴哥知道嗎?槐子估計沒想叫巴哥提前知道,但巴哥要不知道槐子想乾嘛, 他絕對從巴哥身上順不走那瓶藥。
因此, 紙條她收了,“沒事,去泰城等著吧。”
槐子膽大心細,身手很好, 且熟悉江湖套路,他覺得他去合適,那就這麼辦吧。
這個事,僅限於自己、巴哥和槐子知道。回去,最多告訴四爺一聲。
說真的,這事真沒什麼心理負擔。那些人就是戰犯,他們不是平民。
這事不提了,這就回。
藥鋪這邊跟朱光明說了,先不急著露麵。便是撤軍了,也是一樣,不要急於露麵。這次的事發展的太快,倭國那邊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倭國的間諜必是要跟進調查的。到那個時候,難保不會找出蛛絲馬跡來。
藥鋪停上一年半載的都沒問題的,城內百姓用藥的事,這個不用愁的。周圍的縣裡本就有藥鋪,距離泰城又隻有半天路程。真不算遠,這邊沒有,自有人會在兩地奔波代銷售藥材。你們可以找人做這件事。但自己就不要露麵了。
朱光明一一的應承了,“您放心,沒人知道您是誰,這件事知道的就我們幾個……”
是自己的人的,回頭調離泉城,去彆的地方就是了。這是最能保守秘密的辦法了。巴哥心裡有數,後續就著手處理。
來的時候半日,回去的時候路上依舊是半日。
幾人回來,再沒有去客棧,而是直接上山,在山上等著槐子。
這是非等到倭國撤軍之後,才能走的。
上了山,就被帶到了客院。四爺和一老道在下棋,楊子帶著長平在玩耍。
長平一看見人,就立馬衝上來,“媽——”
這回沒哭,被媽媽抱起來傻嗬嗬的笑。
四爺就問說,“事辦完了?”
完了!
老道就收了下棋的手,“諸位回來了,那就好好歇息,多盤亙數日也是好的。”
少不得要叨擾的。
小道去拉楊子的手,“走走走,帶哥去你住的地方,咱們一塊睡。”彆在這裡礙眼。
“我哥呢?”
你哥有點事過幾天就回來。
然後楊子被拉走了,巴哥早就找方雲去了,方雲閒不住,在後山幫著廟裡種菜呢。
人都走了,四爺才拉桐桐的手翻看,“傷著了?”
沒有!翻過牆頭落地的時候,手被石頭剮蹭了一下。
她挨著四爺,在石桌邊的另一個石凳上坐了。叫長平坐在她自己的腿上,這次卻沒有說笑,而是道:“我覺得……這一仗避免不了。”
四爺拿著棋子的手一頓,“老爺子曾經就說過,說這個倭子國,最是反複無常,不知恩誼,隻攝於威武,不能對他們有什麼好顏色……【1】”
桐桐點頭,可見老爺子看人是準的!她嗤笑一聲,“從唐時,號稱跟咱們學習,可到底是學了個皮毛,裝的像個人的樣子,可再是披著人的皮,骨子裡的東西是變不了的……”說著,又小聲說起了‘咒’,“巴哥估計還沒有決定怎麼處理,槐子八成是聽到我們說話了,拿了東西自己去辦去了。現在人應該已經到膠州了。昨兒那麼大的事,那邊的特派員必是要回膠州商議的。有專列搭乘,他混上去應該不難。這會子必然是在膠州了。”說著,就把屁股上跟長蟲了似得不停動彈的長平抱好,給他換了個姿勢,這才又道:“咒那個東西……一旦中了,會很痛苦。”
怎麼一種痛苦?
“人會變的易怒、暴躁、多疑、偏身體又各種的力不從心……最嚴重的情況就是出現幻覺……”
幻覺一般都跟心裡印象深刻的東西或者執念有關。
這些人印象深刻的,除了戰場上殺人,看著同伴被殺,還有彆的嗎?
如果家裡的親人、身邊的朋友,出去征戰了一次之後,整個人都變了。你磨刀,他疑心你要殺他。你說笑,他疑心你要笑話他。你把這當無所謂的事,可卻不知道,他在意了,半夜的時候,他可能會用一把刀砍下你的頭顱。等第二天清醒了,他會愧疚、會悔恨,可等間歇性的勁兒上來了,他們依舊會管不住自己。
他們力不從心就上不得戰場,可若是在後勤,危害不敢想象。若是被退伍回去,那麼受害者不知凡幾。
如果一個人成了這樣,這不奇怪。如果兩個成了這樣,也許是巧合。可要是三五個甚至於整個的群體都成了這樣,挖掘他們的共同特性之後,就會發現,當年殺了人的隻要沒死僥幸回去的,都被亡靈詛咒了。
這會叫人心生恐懼!清醒的時候他自己萬分痛苦,幻覺來了的時候,跟他有關聯的人痛苦萬分。
想解除痛苦,除非家裡人無法忍受動手殺了這些人。或者是,倭國將其集中處理。若是前者,這些人的家人因著殺了親人,一生都得在良心的咒裡活著。若是倭國由政府出麵處理,便是不殺,隻集中關在一起,這就相當於叫這些人在裡麵自相殘殺,還不如一人給一槍來的痛快。要是這麼做了,這些人的家人得憎恨,國民心裡得有怨氣。
反正不管怎麼做,這都是個解不開的咒。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這些人清醒的時候意識到不對,然後選擇自裁。如此也好,就當是以死謝罪了。
可人的脾氣變化自身很難察覺,察覺的隻是身邊的人。
如此的結果就是,一個個的必要遭受刀斧加身、妻離子散、恐懼害怕……桐桐這是不僅要討回人命債,還要為那些失去親人的很多很多的正在經曆種種的痛苦的家庭,討要這份債。自家的人經曆過的,都該叫對方再經受一遍。
“殺人很簡單,若是雙方在開戰,炸了船就是了。”桐桐這麼說著,就又無奈的一歎,“可大局這個東西,確實是不得不考慮的。這個時候叫這些人都死了,這是不智的。”
嗯!不說找個了。先吃飯,吃完飯洗澡,洗完澡睡覺。好好的歇幾天,看看槐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一等就是七天,七天之後,一個挑夫大哥捎了話上來,槐子回來了,在山下,他就不上來了,隻說在山下等著。
既然槐子回來了,那咱就回家!
山下又繁華了起來,慘案確實是死傷了不少人,但那一晚上的報複行為叫更多的人知道,咱也不孬。
巴哥問槐子,“事辦完了?”
是!辦完了。
槐子笑著應著,伸手把長平接過來掂了掂,“瘦了!”說著就懷裡摸出一包糖來,長平抱在懷裡就樂。
四爺拍了拍槐子,沒多問。
辦完了,那就走吧!
一行人就跟許多的遠行人一樣,架著馬車,一路西行。
這一行人,確實是走的不快,再加上天越來越熱,晌午這會子,真就沒法趕路。
槐子覺得長平這麼一路跟著,可憐的很。路上遇到點什麼特色吃的,就想給孩子買。可桐桐覺得其實還好,以後怕是很難有機會這麼慢慢的看各地的風景人情了。
前麵眼看要出齊魯地界了,巴哥也放鬆了一些,“……都說齊魯……自來出響馬,咱這一路……還算太平。”
是啊!確實安安靜的,沒見土匪。
誰知道一腳踏出齊魯省,進了豫省還沒半日工夫呢,糟了,遇到土匪了。
這天也是一樣,早起天不大亮吃了點就上路了,到了十一點多,熱了,剛好路過一小村子,村口有涼棚,今兒就在這裡歇上半日的工夫,到了下午三四點之後,再動身也不遲。
在涼棚裡歇那半日都沒事,結果三點半一動身,走了一個來小時,前麵就是木樁子攔路,緊跟著一群光著膀子的人就出來了。手裡拿著棍子,跟拐杖似得拄著。腳上就是草鞋。除了鞋子,這些人穿的也就一人一條褲子,大襠褲,用草繩當腰帶就那麼綁著。褲子上補丁摞著補丁。從那光著的膀子看的出來,這一個個的,瘦骨嶙峋的,脊梁杆子清晰可見,肋骨一根一根的。
這會子人家攔住了路,被擋在這裡的不僅有自家,還有好幾撥行人呢。
被攔住的人裡,最前麵的那人應該附近的人,操著當地的口音,“俺是三裡屯的,東莊的禿子是俺親舅舅……”
這麼一說,此人就被一扒拉,推過路障,擺擺手,叫這人滾蛋了,並不打劫。
下來是個牽著毛驢的漢子,這漢子說話結結巴巴的,“……俺是十裡屯的,俺以前……以前常從這裡過,不信……不信大哥們去問茶棚子的劉三,我回回都在他那喝茶……”
“愛他娘的喝茶就喝茶去!”土匪裡褲子補丁少的這個站出來,“你要走,可以放你走!咱們要財不害命,你可以走,但是毛驢你得留下。你放心,留下毛驢,就是交了你往後一輩子的過路費了,你往後再走這條路,有俺們撐腰………沒人敢攔你!”
槐子抱著長平在馬車車轅上坐著呢,長平看的津津有味的,還掀簾子,叫媽媽出來看。
這一路行來,這孩子添了看熱鬨的毛病。
林雨桐伸手將這小子接到馬車裡了,他還不咋樂意。趴在車簾子邊上,從縫隙裡往出看。
四爺輕拍這小子的屁股,怎麼這麼大的膽子。那是土匪打劫,不是街上打把勢賣藝的!
長平屁股一扭,煩人家打攪他瞧熱鬨。
林雨桐跟著湊過去,低聲問長平:“好看嗎?”
好看!
哪裡好看?桐桐看過去,就見這漢子可麻溜了,將手裡牽著驢的繩索扔給土匪,扛了毛驢身上馱著的麻布袋就要走。
等等!眼看著人過去,土匪出言叫住了對方,“你這麻袋你裝著啥?”
“沒啥?”
沒啥!沒啥你扛著就跑?他上下的打量,然後指著麻袋:“放下!”
這漢子沒動。
土匪上前就推,這一推,那漢子一個沒拿住,麻掉掉地上了,緊跟著,就是一聲‘悶哼’。
這一聲出來,包括土匪在內的人都不言語了,看著麻袋,而後再打量那漢子。
土匪拉著麻袋,慢慢朝後挪,挪到路邊距離那漢子有些距離了,這才出聲道:“沒想到啊,兄弟你還是個狠人呀!”擄人的勾當你都乾呀!聽那悶哼聲,這裡麵的是個女人呀!
這人還沒說話,麻袋裡的人開始掙紮,哼哼著,雙腿應該是被綁著,那麼踢騰的姿勢有點奇怪。
栓子才要摸家夥,槐子和小道同時拉住了他。
咋的了?
槐子輕聲道:“傻了呀!咱們這有三匹馬,之前在涼棚的時候,那邊一定有人傳訊了,咱這車上有女人和孩子,一看就是肥的流油呀!那你說,他們想法子趕緊撈一把大的,利索的把那不值幾個錢的打發了,卻在那裡死磕,為啥的?要真是沒點目的,那這土匪是不是蠢了點呀!”
栓子愕然的一身,一琢磨還真是這麼一碼事。這是等著咱們去救人呢!
那這人……身份有問題?
槐子點頭,八成是了!
林雨桐先把孩子摟回來塞給四爺,這才掀開簾子,看向那漢子,“你!對!說的就是你!你麻溜的把這些土匪給我打發了,戲演砸了,回去告訴代,要盯著就盯著,派個好手來!你們這把戲玩的,我都沒臉看!”說完,她唰一下放下車簾,真他娘的能成精。
這漢子頓時楞在了當場,麻袋裡的人也不掙紮了。
沒法子,這漢子看向落在最後麵,最不起眼的那個土匪:“叫你的人把路障挪來,快!”
七手八腳的,路障清理乾淨了。馬車噠噠噠的繼續往前走,土匪們都竄了,一會子就不見了蹤影。這些人就是附近的農民,看那樣就知道是沒傷過人命,專搶外地人的錢財。
一會子工夫,路上就剩下那漢子和麻袋裡鑽出來的女人了。
女人問:“現在怎麼辦?”
這漢子垂頭喪氣,“走吧,回去發報給老板,實話實說吧!”
女人鬆了一口氣,“我就說,這個林三娘是吃人的鬼……混到她身邊,那是老壽星吃砒|霜嫌棄命長呢。回去也好,大不了被訓斥一通,省的在林三娘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遭殃了。”
代收到回報的時候直揉額頭,叫人請了胡木蘭來,“我對此人的了解,應該還是不夠全麵。此人的做派……叫人有些一言難儘。”
以為她會留下這個明麵上的釘子,可誰知道一出場就給懟回來了。這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看破彆說破呀!哪有這麼行事的?
胡木蘭看代:“你覺得有看著的必要?”
嗯!必須的!不說彆的,隻說她這樣的手段,“若是跟什麼人走了,成了彆人手裡的刀,再把刀鋒對準咱們怎麼辦?哪怕是她無此心,但是我一直認為,一些不能為咱們所用的特殊人士,都應該留意。如今是戰亂不斷,若不是戰亂,這樣的身懷特殊技能的人,都該在警署備案。”
這話有道理嗎?如果不針對林雨桐,隻針對類似的群體的話,這話是有道理的。
胡木蘭就看代,“那你的意思呢?想怎麼辦?”
“你派人吧!”代看胡木蘭,“一則,你對她了解,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能對症下藥。二則,你的能力即便不如她,相差應該也不多。三則,她便是發現了,也會賣你個麵子的。派去的釘子隻要不打發回來,她能留在她附近,這就算是成功了。”
胡木蘭苦笑,“果然……乾一行是不能有朋友的吧!”
代沒有說話,隻這麼看著胡木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