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也沒什麼顧忌,把事情大致提了一句,“……藩王之事,事關重大!當時,隻能緊著一件事情來,不敢叫出現任何動蕩。如今三月了,該查抄的都查抄了,藩王府邸的財產基本也清理完畢,宗室正朝京城來,在半路上呢。各個王府的護衛營,也就地收編發往遼東了。此時,才敢處理這件事。”
這話說的,鄭督軍嚇出一身冷汗了,“親耕這一日?”
是!
“三大營?”
是!
鄭督軍急道:“皇上怎可如此冒險?該宣臣進宮的!臣年前年後,幾次進宮,皇上跟臣談了軍餉、軍備,商量給將士配給糧食的事,商量軍裝的事,就是半月前,臣還進宮了,皇上一句都沒提過。”
林雨桐就笑,“皇上信督軍!一信督軍對大明的忠心;二信督軍的能力;三信督軍的品性。若因這點事,就先去詢問督軍,這豈不是懷疑督軍的治軍能力?”
鄭督軍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林雨桐就笑,“我此次來,並不是不相信督軍,還是希望減少一些損失。”她就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在信任督軍的基礎上,我推測,要出事,就在馬匹上。這裡管理最鬆懈,而很多的養馬之奴,都是內宦。如今跟關外戰不停,而蒙古去年冬天雪災凍死牲畜無數……咱們自己的馬場有時候尚且供應不足,能減少一些損失,還是少一些損失的好!更何況我知道,對咱們三千營來說,戰馬是最寶貴的,他們是袍澤,是夥伴。他們上過戰場,對大明朝廷而言,這裡的每一匹戰馬,都是有功勳的。因此,我來了!沒彆的意思,就是給督軍提個醒!我知道,損了戰馬,在督軍心裡,跟損了將士一樣的,這不是用銀錢可以衡量的。”
鄭督軍五十歲開外的年紀了,他的孫女也就林雨桐這般的年紀。
此時,他不得起身,鄭重的對這位皇後見禮!哪怕是甲胄在身,他這禮也得紮紮實實的行下去。
感動嗎?
感動!對戰馬都珍惜若此,那麼對將士呢?
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皇上的態度。她這樣的言行叫將士敢不效死命!
她一句一個‘信’,這份托付沉甸甸的卻叫人心裡熨帖的很。
這皇上和皇後把‘信任’和‘愛重’做出來擺在你麵前,能說什麼呢?
他跪下去,“娘娘,臣若有失,萬死難辭。”
林雨桐這次沒攔著他跪,但卻也第一時間雙手將人扶起來了,“督軍,我是這麼想的,正不知道該找誰商量,您老不吝賜教,請您斧正……”
兩人站在地圖前麵,說了好一會子話。鄭督軍這才把林雨桐給送出來,看著林雨桐打馬出了營地,這才深深的籲了一口氣。他抬頭看天,然後揉了揉關節,本來想以病致仕的,因為去年九月之前,他實在是看不到一點希望。而今,倒是不用了!
老天對大明不薄!這是又要出一位雄主了!
從三千營出來,直奔五軍營。
五軍營這邊的趙督軍是個粗糙的漢子,四十歲上下的人了,一聽錦衣衛,就斥道:“錦衣衛怎麼了?錦衣衛到老子這裡也得給老子盤著。要見是吧,卸了武器,人帶進來吧。”
就是這麼個人!
林雨桐進去的時候,初春的天氣,穿著裡衣敞著衣裳正擦他那一杆長QIANG呢。
仇六經趕緊將林雨桐擋在身後,王百戶皺眉,“趙督軍,有公差。”
有差遣就說話,他娘的絮叨你奶奶個熊呀!
林雨桐擺手,把帶來的人揮手就打發下去了,趙督軍這才抬頭,“唉喲!你說頭兒呀!”
竟然沒認出來!之前在禦書房還見過兩回呢。
林雨桐坐了主位,手在案幾上點了點,“趙督軍,你去我那做客,我請你喝了好茶。我這親自來了,不會舍不得一口茶喝吧。”
咦?聲音有點熟悉?在哪聽過?
他抬頭一看,頓時一驚。趕緊將衣服往一塊啦,“哎呀!哎呀呀!您……您贖罪……臣……臣死罪……”
林雨桐背過身去,“趕緊整理,有正事。”
趙督軍快速的整理好,過來就請罪。林雨桐招手叫他,“事辦好了,抵你的罪!過來!”
當著皇後的麵,坦胸露乳的,真是殺了他都不為過。
如今見這位娘娘雲淡風輕的,他趕緊過去,“您說,罪臣聽著。”
跟這人就不需要來那一套收買人心的招數了,辦事利索的,對脾氣,彆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那就能相處。
這位一聽,就明白了,“……您是想……”他的手在脖子上一抹。
林雨桐歎氣,“這麼多人,為什麼最初不殺了,也是想著咱們正是用人之際,多一個得用之人,也是好的!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人一條生路又如何。”
趙督軍就嗤了一聲,“這些沒卵子的貨,可跟正常不一樣!當然了,臣也知道,這裡麵有能人,有好人。但畢竟是少數!他們沒盼頭呀!彆人建功立業,求封妻蔭子!可這些人有今生沒來世的,連個子孫後代都沒有。就圖這輩子能出人頭地了!要麼能有權,最不濟的太監,也能撈點錢。您和皇上給指的路,辛苦是一定,出頭是不一定的,他們當然不服了。”
嗯!這話也有道理!
林雨桐就道:“……趙督軍外粗內細,辦事皇上是放心的。就是之前商議好的……”
您放心!您都給預警了,若是出了差錯,臣也沒臉活著了。
林雨桐就不多言了,“我還得去神機營……”
您不吃了飯再走?
林雨桐擺擺手,走她的了!
等人走遠了,趙督軍搓牙花子,有些異動他知道!但是這種事,不抓住幕後那隻手,他也不敢動。就是上奏,怎麼上奏呀?以前那規矩,折子得過內閣的手,得過哪些閹黨的手。他也不知道這裡麵的深淺,如何敢說?
隻能靜靜的觀察著,真要壞事的時候,一把摁住了,這才能坐實了。
大明朝的武將遠沒有文臣那麼好混!文臣有時候跟那些閹黨練手起來,他們這些武將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就叫他更得謹慎起來了。可卻沒想到,宮裡那位少年皇帝端是沉得住氣,下麵不報,他也不問。就這麼信他們不會有二心!
說實話,皇上要是早早的問了,自己會怎麼想呢?會想著,皇上又安插什麼人了?又聽信了誰的話了?心裡會提防,而不會像是今兒一樣,說了那樣大逆不道的話,暗指皇帝對太監的處理太仁慈,這話不合適。他還是試探著說了。從這位的娘娘的態度看,新帝確實是‘仁’和‘寬’的,尤其是對武官,好似比文官更信重。
這種感覺還不賴!
至於神機營那邊,皇後怎麼處理的,他就不知道的!不過,這皇後小小年紀,這氣度心胸都不錯。
成!老子再賣一把命!
桐桐怎麼跟神機營談的,趙督軍不知道,但是四爺知道。這邊的消息,四爺隨後就收到了。一收到,心裡的大石就落地了。
他知道,他這次又猜對了!這些駐守京師的三大營,都是萬曆皇帝安排的。此人朝政不管,由著文臣在大殿上吵吵來吵吵去!但是,對他自己的性命,萬曆皇帝還是看的很重的。他對三大營督軍的選擇上,一定是費了心思的!
瞧瞧,這不是都挺靠譜的嗎?
下麵來稟報,說是福王不跟著去親耕了,病了。
王成心知肚明,隻說知道了,就把人給打發了。
四爺不由的就搖頭,要是福王當年敢造反,萬曆皇帝就敢叫三大營和城防營包括錦衣衛為福王放水。真的!京城裡裡外外,被萬曆皇帝經營的鐵桶一般。隻要他放行,造反準成。
可惜,膽子來了,時機卻沒了!
四爺心裡安穩的很,三月十七,齋戒。三月十八,半夜就起來,出城親耕!
浩浩蕩蕩的隊伍,是好些年都沒見的盛景也!
福王所在的小院裡,一個老太監撒出一隻信鴿。
那信鴿撲騰著翅膀,朝城外飛去。
神機營的營地之外,鴿子落下,緊跟著,一支支響箭騰空而起!
林雨桐跟神機營的督軍就站在一處暗影裡,“是那兩個提督內監的人?”
這位督軍點點頭,“火銃這些東西,每年都更更換的。這些都經了他們的手!這二人,並不矜嬌之氣,每年給咱們神機營爭取來的糧餉軍餉都足……他們哪怕是閹人,可兄弟們從沒拿他們當外人!誰知道……會是如此!若不是娘娘……臣便釀下大禍了!”
林雨桐一擺手,“放他們出去!”
是!
他以隨皇上親耕的名義,昨兒就說去京城了。幾個參將都被‘放倒’了,放這些人出去便是。火銃他們用,但是彈藥被動了手腳了,用不了!那玩意就是個鐵棍子的樣子。
殺了這些人很容易!可娘娘為何叫放這些人出去呢?
他不知道!隻一揮手,就有人去執行了!這些人山呼海嘯的,出去了,行之不遠,這些人又發射響箭,這是還有人好彙合?
前方探子很快來報:“娘娘,您猜對了!兵部有人暗中調了人馬,正奔著先農壇去了……”
我的天呀!有人敢假造兵符調兵?
這督軍就問:“娘娘……一起殺嗎?”
無端調兵,你會信嗎?
兵符那麼好造假?
督軍不說話了,若沒有那個心思,一紙調令是調不動的。
緊跟著他就聽這位皇後說,“將帥該殺,但將士何辜?”
這話一說出來,就見這位皇後翻身上馬,手裡拎了火銃,催馬而去,“等我提了那將帥的頭,你就叫人開炮……”
果然一人一馬一火銃,衝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明天是高潮,雖然也很著急,但掠過情節就會叫人覺得很趕,所以,不要著急!估計停在這裡又有人想給我寄刀片,其實我也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