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就特坦誠的道:“皇上此舉極為高明,上下通達,是比什麼都來的重要。可是,您也得提防!民間怕是總也有一些不一樣的聲音,這於您和朝廷,都未必有利!”
是啊!砸了人家的鐵飯碗,辛苦十數年數十年讀出來的書,你說沒用了,人家能服你?
不能的!不定在哪裡憋著什麼招數呢?
文人之間的爭鬥,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隨他去吧,四爺轉移話題,問起了四川的情況。
李信來送折子,在門口站了半晌,聽了半晌。
反正調到禦書房行走之後,是更累了!
回到家的時候都不早了,跟著他的就隻一常隨。城外有院子,但是呢,要是回來的晚了,為了多休息,他還是回租住的屋子住。
但凡家裡條件還可以的,很多官員都在京城租著地方呢。他的屋子,就距離皇宮不遠。
今兒回來的時候,瞧著隔壁也有住的人了,他才要進屋子,房東周爺說說話了,“李大人,來來來!喝一杯,正好陳大人也在,我這正找不到陪客的人呢。”
不了吧!挺累的,吃個飯得趕緊休息了。
這周爺過來就拉人,“陳大人是我的故交了,你也總要吃飯!少喝一杯,無礙的。”
硬是脫不開人情,被拉了去了!
這位陳大人李信有印象,是翰林院的一位大人吧?叫陳仁錫?!
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才見了禮,落了座,就見一頗為貌美的姑娘跟著一婦人進來了,擺了酒菜。
李信腦子裡什麼東西一閃,好像知道這位周爺是誰了!有為何這麼好的房子,卻沒人租他家的。
自己也是愚蠢,什麼都不打聽,就給租下了!真的,搬來的時間不短了,也是早出晚歸的,再加上人家的姑娘不隨便給人看,咱也不是登徒子,看人家姑娘做什麼。
直到此刻,見了這姑娘的容貌!他頓時就明白了:有個選妃的周姑娘,說是有‘天下貴人’之相。
想來,就該是這家人了!
自己蠢了吧!怎麼會跟這家人攪和在一起!他當時就一拍腦門,“哎呀呀!壞了!壞了!差事還沒交代完,得趕緊去!看來今兒的酒是喝不成了。改天……改天我請!”
說著,不給主人和客人說話的機會,扭身就走!
隨從追出去追了老遠,李信才停住腳步,“今兒先彆回去,走!跟我去城外。城裡這地方不能住了,得重新找地方。”
到底咋的了?
李信擺手,隻問隨從,“你沒打聽那位周爺到底是乾啥的?”
“以前算命!後來……好似說是什麼運道來了,買了現在那個小院。”
運道?怕不是運道!是他家閨女參選,哪怕沒選上,也不會叫空手而回。宮裡隨手賞賜點什麼,也夠買個小院了。
“那個陳大人是怎麼回事?”
“周爺出門帶回來的,沒打聽根底。”
李信便不言語了,跟隨從攔了馬車,直接出城了。這一片都是朝廷的小官小吏的!自己人,能打聽。一打聽才知道,那個叫陳仁錫的,被降職了!朝廷新設了文史館,調入文史館做司庫了。
明白了!隻要不是太過要緊的人,得罪了也無礙的。
那邊陳仁錫也嗬嗬笑了一聲,“還得是咱們這些貧賤之交!要不然,你瞧瞧,見了咱們唯恐避之不及!”
您還是陳大人,您還是朝廷的官員,朝廷還管著您的衣食住行,誰會避讓您呢?!沒有的事!再說了,彆管彆人怎麼說,“在下得謝謝您!”
是說誇他家女兒的事吧!
陳仁錫扭臉一瞧,當年的小姑娘長成大姑娘了,當年並沒有看錯,這姑娘是有貴人之相。
他見過皇後,跟皇後比起來,這姑娘纖柔許多!
周姑娘緩緩見禮,口稱‘先生’。
陳仁錫看了周奎一眼,低聲道:“把門關上,咱們說幾句體己話。”
行!好!
周奎叫內室的丁氏,“去看著門戶!叫孩子留下,陳大人是她的先生,不妨礙什麼。”
丁氏出來,低著頭出去了。
陳仁錫這才又端詳了周姑娘一眼,特彆誠懇的跟周奎道:“說句出了門我就不認的話,姑娘端莊不輸皇後,纖柔和順勝過皇後多矣!貴人之相,在下絕非信口雌黃!叫我說,姑娘依舊是貴人之相,不曾改變。”
周奎一愣,“先生的意思是,我家這姑娘還有機會?”可皇上都說了,四十無子可納妾!皇後已經有孕在身,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事。
陳仁錫卻道:“我之所以那麼說,有三個緣由。其一,生子乃是鬼門關!意外多!”
周奎嚇的激靈一下子,萬萬不敢說這個話!皇後其實是個好皇後,盼著皇後有意外,這是要天打雷劈的。
“周兄莫要誤會,在下也無意詛咒皇後。拋開身份不說,婦人產子是否凶險?”
那倒也是!
陳仁錫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皇後太過強勢!而今需要這麼一皇後,皇上自然處處讓著!可等朝局平穩了,這麼一個皇後,皇上又能忍讓多久?帝後不合,如今亦是可以欲見之事!”
嗯!周奎沒有言語,這話也有些道理。
“其三,色衰而愛弛!便是再不愛色之男子,時日久了,也總盼著有新人!隻看,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
周奎看了一眼眼瞼垂著始終沒抬起來的女兒,問說,“要不你去裡間呆著。”
這姑娘還沒說話呢,陳仁錫就道:“我倒是覺得姑娘這樣甚好!若一味的自持,便是有機會也把握不住!”
周奎就變了臉色,他並不想叫女兒去做自甘下賤的事!若宮裡選人,有機會當然要去!可若宮裡不選,再想湊過去,那風險太大!
陳仁錫哈哈便笑,“周兄,之前說的三點,那是沒人動皇後,皇後將會遭遇的!可你怎麼會覺得沒人動皇後……”說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皇後明為賢後,可其實乃是一妖後!其為李贄後人,而李贄又為何種人呢?他乃是離經叛道一妖人!”
周奎給嚇的,這話不敢說,可不敢這麼大聲的說!
“不敢說怕什麼?”陳仁錫端起酒杯,連著三杯酒下肚,便道,“耿家有人入了內閣,嗬!世人隻知道耿家與林家為姻親,卻不知道,當年跟李贄關係好的是耿家二爺。耿家家主曾官居要職,最是厭惡李贄那一套!因著李贄,耿家子弟一分為二。當年,便有耿家子弟將李贄攔住,請了幫閒要拿了他!若不是袁中郎從中作保,他早就身首異處了!人家為何那般對李贄,不外乎是他行為不端,常出瘋語!那些離經叛道的東西,皇後卻誘導皇上引為國用?此為公心乎?我等讀書人,讀書為何?匡扶社稷,報效君王。君王若有錯疏,當如何呢?死諫,我是不讚成的!而今這般情勢,非得清君側不可!”
得叫世人知道,錯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後!是皇後似忠而實奸,假公而徇私!
讀書人何其多,自來也沒有能擰得過讀書人的!世人說皇後好,那是被皇後所蒙蔽了!讀書人讀那麼些書,皇後那些伎倆騙儘天下人,也休想騙的過大家!
“周兄,家有鳳雛,它朝一飛衝天,不可忘了今日呀!”
周奎膽顫心驚,“您過譽了!您看的起在下,那是在下的榮幸。”
見喝的多了,把人安置在偏房睡了。周奎回頭看向燈下的女兒,當真是茅簷草舍,也擋不住這孩子的光芒!
他過去緩緩的收拾了桌上的酒具,心裡卻在思量:清君側,除妖後,行的通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