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年起身,鄭重行禮,他知道皇上的意思了!皇上盛讚朱國祚這一點,就是在告訴自己:你也要把心放在當中間。
一旦接手了這個職務,那你就不再是你們那一小撥人的宋先生了!滿朝的大臣,你都得做到不偏不倚,不徇私!朱國祚能不給仇人下絆子,一視同仁。你就要做到不給故吃偏碗飯,同樣一視同仁。
響鼓不用重錘,提點了一句,就打發他下去了!
隨後王成稟報,“宋先生跟著朱閣老,侍奉在側,不肯稍離……”
嗯!他知道他欠缺經驗,這是去惡補去的。
那這就行了!
除了朱國祚的辭呈,四爺還批了幾份辭呈,其中有一份是陳仁錫的!這家夥不乾了?!
李信都愣住了,“陳老兄你辭官了?”
陳仁錫拎著一壺酒過來,給李信滿上,“世上多阿諛之輩!那位元先生,迄今沒寫一個字。李老弟,你看今兒的京報了嗎?奉承之詞馬上就出來了,哼!靠這些人是成不了事的。”
李信就問說,“那以您之見,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之前說的對,跟皇後對上是不明智的!若不是皇後先開的頭,就不會有這麼一撥爭執!歸根結底,還得回歸李贄身上。”
“可就是把李贄批的一無是處,也拿皇後無可奈何呀!”
拿皇後無可奈何?那倒也未必!天有不測風雲,這話也傳了千年了,風雲確實難測,你得承認吧?
李信沉默了,是的!風雲變幻,無常難料,才為風雲!且局限性大,皇後在京城,最多便知道直隸的大致情況。可一地一情況,便是真能培養出那麼多觀風雲之人,這又得多少年呢?但凡錯,就會有人質疑,這是一條非常艱難,但隻要有光就得走的路。這也正是他敬佩皇後的一個原因。明知風險大,卻依舊堅持,隻因她認為這確實能造福蒼生。
陳仁錫這麼一說,他更加意識到了其中的風險。因此,他才越發的不動聲色,歎氣問道:“陳兄是等著皇後犯錯?”
陳仁錫將杯子裡的酒喝了,似乎把那點餘味咽下去了之後才回答這個話,“……皇後錯了,是機會,但機會來了,咱得有能力呀!”
不是有天青會嗎?
這個會那個會的,冒出來這麼些,各有各的主張,能成事?
那陳兄你是想……如何?
“辦學!”陳仁錫深吸了一口氣,“辦學!短期內成不了事,那就五年之後,十年之後……”可五年之後,十年之後,天青會的人又有多少在堅持呢?做什麼都需要人手的!皇後很高明,分而化之,聚多少都沒用!這說明什麼?說明讀書會這個凝聚人心的方式不成。但辦學則不同,東林黨就是成功的例子!誰能想到東林書院最終培植了那麼大一批人手呢?
李信不由的對陳仁錫刮目相看,還彆說,他這一招確實是沒想到呀!
這事不能耽擱,他轉臉借著遞折子的工夫見了皇後:“……此人剛開始確實是有些輕狂的,但是呢……挫敗中,他也在不停的思考,不停的在長進。這一次,臣覺得他……沉靜下來了!”
嗯!畢竟能考上進士,智商還是不錯的!隻是之前經驗缺乏,也太想當然了一些。如今呢,摒棄掉那些純理想的東西,是有點門道了。
不過,辦學嘛,你辦不了了!
也得虧此人提醒,學堂這個體係,還得完善。
完善的核心是什麼呢?
教材!
那咱們統/一/教材好了!
李信愕然了一瞬,“您是說,朝廷組織人手,統一編撰教材?”
對呀!統一編撰教材,不同的年歲用不同的教材,你辦學堂去吧!在你的學堂裡學的東西,朝堂不用,誰去學?
人說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
不管學什麼,最基本的需求都是為了用的,對吧?
李信暗讚一聲高明,可緊跟著又道:“可教材該取什麼來學呢?儒家?法家?這豈不是又要爭論?”
那就爭嘛!京城這麼多讀書人呢,閒著乾嘛?不給他們找話題,他們就得自己生事!現在多好,教育是百年大計,都參與進來嘛!甚至可以自己編撰,咱們采眾家之長嘛!
陳仁錫收拾好心情,找了元山平,正在討論辦學的事!他覺得需要有號召力的人物,無疑元山平就是一個。
來了元山平的小院,此人的桌上正攤著李淳風的《乙巳占》。元山平胡子拉碴的坐在椅子上,不時的哈手取暖,茶杯裡的茶都結冰了,火坑裡的火都快滅了,也沒添柴火。這是看書看迷了,什麼也顧不上了。
元山平看了茶杯,然後不好意思的笑,“對不住,這書太晦澀難懂,這幾日一直鑽研這個,卻毫無所得!”
陳仁錫擺手,“元先生一心向學,可想過辦學?”
辦學?一沒地方,二沒銀子,辦的什麼學?問完了,元山平明白了陳仁錫的意思,他頓了一下,“陳兄啊,不必這般執拗!學問這個東西呀,自來就沒有一成不變的!咱們都說孔孟之道,乃儒家大道!可亞聖若是一味的繼承聖人之學,又怎麼會有亞聖呢?”孟子跟孔聖在一些東西的看法上,也是有差彆的。便是朱程理學,不也是一代一代完善的?我們是要推著它往前,叫它更適用於當下,而不是非把當下掰正,去適應你的學說觀點。
你弄反了!
陳仁錫還沒來得及反駁這個話呢,院子裡就有腳步聲傳來,是哪個讀書人急匆匆的來了,還沒進屋呢就喊:“元先生,今兒的京報……朝廷要修教材……”
元山平馬上去看陳仁錫,就見陳仁錫徹底的愣住了,好半晌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他的臉瞬間爆紅,而後蹭的一下起身,甩袖而去。
元山平歎氣,學過兵法會打仗的皇後,果然非同一般!招招致命,哪裡是命脈,她掐的比誰都準。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