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這一年沒能走遠,他的母親八十高齡了,他停止出遊,想侍奉母親。但她的母親卻決定隨她出遊,當然,都在老家附近。
就是這一年,在老娘病重的時候,很突然了,朝廷大張旗鼓的給他送來了封賞。且皇後下旨,給了徐霞客的母親誥命之身。聖旨上言明了:大山大川,任你行。盤纏朝廷給你,遇到困難,拿著你的大博士玉牌,可求助任何一個衙門。若有見聞,交給就近的官府,請他們代為轉呈便是。
自來也沒有不見人就給這麼大的恩賞的。
李信親跑了這一趟,他轉達了四爺的話,“……大明的山道、水道、地質以及地貌都是極其要緊。山的高低、植被的多寡,這都能影響氣候。這些看似跟百姓的生活很遠,其實不然!皇上說,您做的事,是極其重要的事。”
這些話,做夢都不敢想有人對他說。
李信扶了這位大博士,又道:“娘娘說了,許多地方多瘴氣,地形險惡,請還你擅自珍重。上造的丸藥各色都有,備了不少。若是完了,千萬在信件說一句,她托人總能送到您手裡的!另外,若是需要隨從,朝廷隨時能調用禁衛軍聽用。娘娘還說,個人的誌向,若是能把和朝廷的需求一致,這是朝廷之幸,也希望大博士覺得這是幸事。”
自然!幸甚至哉!
除了徐霞客,四爺還追封李時珍為大博士,追封珠算發明家從程大位為大博士。
林雨桐又點了一個叫陳實功的,請四爺冊為少博士。
這位少博士年歲不小了,六十多了,他一生主攻外科手術,如今沒人重視外科手術,此人名聲不顯。
林雨桐在京報上也說了,外科在軍醫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請了老先生來,在軍事學堂任教,專職培養軍醫。
隨後又點了一位叫張景嶽的,這是中醫溫補一派的宗師,給一個少博士,來京吧。
這一條一條的封賞,在泰平四年的年底,無一不在向外傳遞著一個意思:隻要是人才,不拘泥你八股寫的有多好,也不拘泥於四書五經。隻要有用的,任何一個行業的佼佼者,朝廷都需要。
這無疑,又給讀書人指明了一個方向,如果這個方向不能出頭,那換個方向,許是就不一樣呢!
像是兩榜進士的李之藻,他丁憂回來,沒往官場上鑽。他本來就有西學底子,乾脆造大炮去了。他現在是最神秘,隱形又低調的一個重臣,等閒人替代不了的人物。沒有什麼大博士少博士的封號,但他任實職。
能把四書五經讀懂背下來的人,腦子都不差!學什麼都有基礎的理解能力,改行鑽研三年,說不準就出頭了。
李信弄了一群說書的,散於各地,要把朝廷的動向朝外擴散出去。上上下下都該知道朝廷倡導的是什麼。
再加上書院開考的科目隨之調整,這就是指揮棒,跟著都動吧。
京報上永遠不乏唱反調的,但是有銀子吃飯,吃飽飯啥心都不操,始終堅持他的想法的到底是少數。整個環境營造的,心裡哪怕有些不爽,多有抱怨,但還是不得不認清現實。皇上寧肯給造船的工匠九品官員的待遇,都不樂意給寫八股的一個眼神。
這就是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這樣的不和諧的聲音總有,但這個改變,依舊是叫桐桐和四爺驚喜的。
泰平五年第一天,啟明會叫爹娘了。孩子露著小米粒一般的牙,然後咯咯咯的笑了。
他倒是無憂無慮,卻不知道今年的日子難熬。便是做足了準備,還是被新的一年的災情驚到了。延|安府大風大雪三月,幸而都是窯洞,提前檢查了各家的物資,能保證基本生活三月,不餓死人就罷了。濟南府蝗蟲遮天蔽日,強行勒令全部中番薯,好歹能保住一些是一些。
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災情,因此,都在勒緊褲腰帶的過日子。
四爺歎氣:“記載上是,這一年‘是年大饑,致人相食’,如今比記載好上多了,知足吧。”
蒙古和後金的日子比大明更艱難,所以,本來勉強安穩的邊事,又開始有了小規模的摩擦。
林雨桐心都提著呢,“熬吧!再熬一年就好了。”
這一年再是難,可到底是熬過來了。泰平六年,啟明能滿地跑,小嘴吧嗒吧嗒學嘴學舌的時候,東北異動,有南下入關之意。
四爺撓頭,再撐半年呢!半年撐過去,東南和西南就都該有消息了,也能把幾場大的天災熬過去。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打!
怎麼辦呢?四爺下國書給努|爾|哈|赤,同時給林丹汗下國書:八月秋草黃時,約二位一起狩獵。
林丹汗那邊倒是不那麼著急,但是努|爾|哈|赤真得快,要不然他真打。
索性京城距離山海關不遠,努|爾|哈|赤到率軍到關外之事,國書到了!送國書的還是朱運倉。
老汗王坐在汗王大帳裡,接了國書,沒打開,隻嗬嗬的笑,“這是緩兵之計呀!怎麼?你們忙著呢?忙什麼呢?忙著平安南,忙著收海外……本汗知道,大明的娃娃皇帝不想這個時候跟本汗開戰。可是呢?大明地大呀,這裡受災,那裡找補,總也還能維持下去!關外可不同,去年一樣大旱,好容易扛過了冬……八旗可都嗷嗷叫著要打仗呢。”
朱運倉點頭,“汗王陛下,不管是大明的將士,還是大金的八旗子弟,都沒有人願意白白的死在戰場上。要打仗,無非就是糧草二字。可打仗,死那麼多人是為了糧草。不打仗,尋求其他方式解決,一樣能解決糧草問題。我們皇帝陛下臨行前叮囑了,說是糧草之事好解決,請汗王打發人去商談便是。京城距離山海關,也就幾日路程,難道還怕耽擱這麼幾日麼?我們皇帝陛下是有誠意的!也請汗王謹慎而行!去叫人談,許是半月二十天就能解決的問題,可真開打了,您篤定能進的了關!汗王,我們皇帝陛下叫在下提醒您,關隘上布防了最新的火炮,他不覺得您想試試。”
嚇唬老子?!
朱運倉從懷裡掏出懷表,心裡默默的記著數。滿大賬的人,都在看他的作態,就見半晌之後,他蹭的一下將懷表合上了。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了,就聽到轟隆一聲傳來,大地都跟著顫了顫。緊跟著,四處都是馬兒的嘶鳴聲,這是受驚了。
阿敏蹭的一下,將刀架在朱運倉的脖子上:“老子宰了你!”
朱運倉麵不改色,隻看向上首的汗王:“我們皇帝陛下說,您怕是還沒見過大明最近的火炮,剛才射了一發,請您一觀!沒衝著您的營帳,不過到底射在哪裡了,還請汗王幫著驗看一二,小臣回去才好回話!也好知道熊經略這炮兵練的如何了。”
大膽!
努|爾哈|赤嘿嘿笑了笑,朝阿敏擺擺手,這才打開國書,掃了一眼之後,起身拍了拍朱運倉,“替老子帶話給你們娃娃皇帝……”
小臣聽著呢。
“就說……八月的草場,老子等著他!”敢嚇唬老子?老子不把這場子找回來,老子跟你這鱉孫子姓!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不能加更了,又開始核酸檢測了!下樓排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