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這東西,絕不能在民間開口子!一旦開個口子,會迅速泛濫的。
林雨桐不跟他廢話,這會子一開口,恨不能把他身上的罪責都一把給推乾淨了。
可這家夥的嘴卻一刻不停,又聽她絮叨說,“娘娘知道R本嗎?您知道R本的幕府嗎?”
淩駕於皇權至上?
林雨桐就笑,“淩駕於皇權之上是個很有誘惑力的說辭。”
趙雄不住的磕頭,“罪民覺無淩駕於皇權之上的想法。隻是當時他們說,幕府的根由就是天皇輕視武士,這才引起了武士的不滿,武士不滿了,於是他們組建了幕府。當時罪民就想,自家的提議一項也過不了……這是朝廷在輕視商人。是的!很多跟罪民一樣想法的人,都覺得,朝廷是在輕視商人!”
吳應鶯就道:“你從哪裡看出來朝廷不重視商人?從皇上登基以來,朝廷給商人的恩典小了嗎?以前,商人連絲綢都不準穿,這樣的日子忘了嗎?才過幾天好日子,就因為朝廷的賦稅征收的更細節了,更不好鑽空子了,便心生不滿!因為朝廷不許商船攜帶火炮,於是,這又鬨開了!你們有船,好似隻有要炮,隻要有炮彈,就沒有得不來的天下,是吧?這說明什麼呢?說明你們利欲熏心,說明你們貪婪無度。”
“是是是!姑娘說的是!”杜彥恭不住的點頭,“罪臣悔之晚矣!”
“後悔了?”
是!真後悔了!
林雨桐就看她,“該說的都說了嗎?”
他忙道:“罪民是想告訴娘娘,這麼著是不能去太湖的,太危險了!百姓從船廠獲利了,這裡不是外麵的天下……”
林雨桐打斷他,“你不知道來的是我,對吧?”
對!
“你覺得有要緊的人來了,不是皇上,就是我,或者是太子……”
是!
“你是從哪裡見過我的船,知道我要朝這邊走?”
猜的!
“可這太湖水係發達,你怎麼篤定我走這條路?”林雨桐看他,“要是我猜的沒錯,每條路上,我都會遇見來自首請罪的人,對吧?你們聚在一起,人太多了!人多是不會有什麼秘密的,你們都怕彆人出賣了你們!至少跟你關係莫逆的幾人,你應該是聯係了,你們在這個地方,就是為了堵住我的,對吧?”
要不然,哪有那麼巧,說給碰上就碰上了?除非他的人從碼頭一直跟到現在,卻送消息的速度,比船跑的速度快。
杜彥恭不敢說話了,又不住的磕頭。
林雨桐就道,“打發你的人,把其他跟你一起的人都請來吧。”
然後,就真的又請來了五個人——張之普、吳寶權、□□恒、白雲峰、袁叔仁。
郭東籬算是領教了,這五個人分彆是鹽商、糧商、經營錢莊營生的、綢緞商、藥材商。他們應該是都沒有直接參與到具體事務裡去的,用他們的話說:他們是被騙了,隻是拿錢出來投資船廠,彆的並不知曉。知曉之後,又被人脅迫,實在是害怕的很了。
是的!五個人一開口,就是這番說辭。說的一個比一個無辜。
杜彥恭此人聰明就聰明在這裡,參與的人不少,但他把這些人拉過來了,他們成了一個整體,以對抗其他的人。那個跟他一樣參與的極深的,就成了罪魁禍首。
無辜是嗎?
好啊!且在外麵跪著吧。
日頭偏西的時候,一艘快船極快的靠了過來,來人正是鄭芝龍,“教官。”
林雨桐點頭,“到位了嗎?”
“入夜就能靠過來,堵住太湖所有出入口。”說著就請罪,“海上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我都不曾察覺……”
這不是你的錯!算來算去,是能算人心,“不說這個,你回去安排吧,必須把進出的路都給封死了。”
是!
夜幕緩緩的降臨了,一艘艘大船靠了過來,將進出的路全都堵死了。
而後,數百條快船全都朝這邊圍攏了過來,鄭芝龍和仇六經都到了。
杜彥恭白了臉,這麼像是怪獸一樣的東西,開進內河原來是這麼一副樣子!在海上從不覺得這戰船有多大,而今再看……這要真硬打的話,怎麼可能打的過?
這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杜彥恭就站出來,“娘娘,罪民知道自己罪無可赦……罪民不求饒恕,隻求戴罪立功!罪名帶路,順便勸降!”
勸降?不用!
林雨桐叫鄭芝龍,“船上都配備了喇叭嗎?”
是!
“叫他們凡是看見船看見島嶼了,就用喇叭喊!”
喊什麼?
“喊宋誌方等人意圖謀逆,朝廷已經洞悉,太湖已經被圍住了。為了防止牽連無辜,皇後有令,朝廷隻誅殺首惡,其他人等概不牽連!船廠朝廷不動,交給全廠所有工匠雜役所有,按人持有份額,按月分紅……擒拿誅殺賊首者,賞男爵爵位,得十倍該得份額!”
杜彥恭:“……”他渾身都癱了!
竟是就這麼著給瓜分了!
鄭芝龍應了一聲,安排去了!一艘艘快艇快速的沒入黑暗裡,不大工夫,就聽到喇叭聲傳來。隱隱約約的,大致能聽到喊的是什麼。
這些兵卒也不是念書的,他們有他們的理解,“……賊首們想造反,跟著謀逆是死罪!娘娘說了,隻要緝拿了首惡,彆人都不追究!不光不追究,你們船廠歸你們船廠的所有人所有了,有多少人就分多少份……你們廠有五千人沒?沒有吧!但你們這個船廠,每月能賺成十萬……每個人每月有二十兩,這股份是你們的,將來是你們的兒子的,你們的孫子的!將來掙的更多了,分的就更多……一頭是死,一頭是給子子孫孫掙一份保障……兄弟們,怎麼選擇全在你們!明兒天一亮,萬炮齊發,死後葬身魚腹,與人無尤呀!”
許修之、陸佐臣和宋誌方真就在一處湖心島上,商量這個事情怎麼辦?
那麼多船圍過來,他們能不知道嗎?
他們知道了!但不慌!太湖的水域跟迷宮似得,在裡麵捉迷藏也能拖些日子。逮住機會一入河道,總能混出去的!不行就去海外。至於一家老小,在爆|炸之後已經偷著往海外送了!他們本也是想把這些船帶出去的,誰知道,內裡先反了。本想著,摸過來且得些日子呢,誰知道這麼快直接就找過來了!過來就過來了,隻要能逃,其實真不慌。
可誰知道,皇後想出這麼個法子出來!這往哪裡逃呀!太湖的水域再跟迷宮似得,那迷的是外人。常在這裡走的人,怎麼可能迷?這些人要是反了,要逮他們,他們還有的跑嗎?
三個人站起身來,趕緊就往出走,趁著都沒反應過來,還有走脫的機會。
快!
可誰知道一打開大門,外麵一片火把,各式各樣的船把小島圍堵的死死的。
造船的老師傅,姓王,王老頭站在最前麵,“三位東家,咱也不知道你們造船,是要乾掉腦袋的買賣!咱們一輩子就生活在水上,咱自家也打船用,朝廷也沒禁止過。因此,你們說開船廠,咱也沒多想。可如今,娘娘都來了,那必是你們乾了那事了!一則,皇上和娘娘都是好的,咱不該造皇上和娘娘的反。二則,兄弟們都想有個穩當的飯碗。以前,咱吃東家的飯,以後,咱吃自家的飯。便是我不動,兄弟們也不會放了你們的!你們是跟兄弟們走,叫兄弟們親自壓著你去見娘娘呢,還是……受些皮肉之苦,再去見娘娘。”
半夜裡,遠遠的一支船隊就靠過來了,押解的可不正是那三人。
林雨桐就看張之普等人,“怎麼?覺得你們又是糧商,又是綢緞商的……你們若是罷市,朝廷和官府都會很麻煩,是吧?麻煩嗎?不麻煩!”
說著,就看仇六經,“傳令下去,這幾家的商鋪產業,依船廠之例,改為在其中做工者,全體所有。若有爭執,朝廷隨後會派人予以協調。”
仇六經應了一聲,立馬去辦去了。
董白突然覺得膽寒,這幾下的事若是傳揚出去了,那凡是大商家,是不是就得小心著點。他們但凡有一點不法之事,下麵的人就會去檢舉的。若是真犯了大事,下麵的會歡呼著把他們趕下台,而後平分那份產業。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不見血!
朱穀雨說,娘娘清洗江南,得血流成河。
是!人是得殺的,犯事的一個彆想跑,此次回去,才是追究責任,定罪的。可真正的清洗,卻遠不是殺人那麼簡單!從此之後,江南會進入另一種模式,許是江南世家這個詞,從此便不會再有了!
這不是清洗,這是徹底的從跟上給斬了!
此刻,娘娘和顏悅色,跟那個押著人犯的王老兒說話,“……咱們很多兄弟,必是被蒙蔽的!皇上知道這一點,我也知道這一點,對大家,我是信的過的!應天死了一萬多人,偏官府說是地震火災……這預警的事,不是說回回都準,便是這次沒預警到,其實這都是正常的。為什麼朝廷要下旨查呢,還派了欽差來,甚至我比欽差早一步,急著就南下了呢?應天不比其他地方,這是大明的龍興之地。況且,江南之於天下,何等重要!自來就有話說,太湖熟天下足的諺語,咱們太湖的百姓,負擔著新民那麼多人的飯吃……你們對新民來說,都是功臣呀!”
可不敢當娘娘誇!
林雨桐擺手,“我說的是實話!關於船廠的事,咱們自己推舉管事的,目的呢,就是要叫船廠繼續盈利!若是無此等擅經營的人,也可朝外聘,不外乎花錢的事。除了紅利之外,咱們還該獎一些多乾能乾之人,才能保證船廠不斷盈利。這裡麵的細則很多,你們都沒接觸過,隨後,朝廷會派人來,凡是不懂的,就去問。朝廷不監管,也不收取額外的銀錢……”
說的很細致,很細則,把每個押解犯人來的人名都叫記下,再三的核實之後,才目送這些人離開。
宋誌方抬眼看林雨桐:“娘娘,您這才是毀了新明的根基!若是這事傳出去,還有多少人敢在新明做買賣?”
合理合法的做買賣,新明永遠歡迎。
但因為手裡有幾個錢,就想左右其他的事,那是癡心妄想。不要覺得誰是不可替代的,沒有你們,轉眼會有彆的人以彆的方式冒出來,這才是規矩。
你,連同你們,都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林雨桐往船艙裡去,路過的時候說了一聲,“你們的家眷走不了的,攜帶的錢財也走不了的!若是誰敢收留新明追剿的要犯,那鄭將軍會帶著戰船開過去討要的!你們猜,會不會有誰不長眼的敢留她們呢?”
不會!無人敢留!
是啊!連屬國和周邊的小國都不敢,你們還在如來佛的掌心呢,你們就敢了?是該說你們無知呢?還是愚蠢呢?
“你們得祈求老天保佑,保佑那些被你們牽連的商家,不會去刨了你們的祖墳!”
許修之喊:“娘娘,如此,江南會亂的!”
亂唄,不亂,怎麼去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