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2)
或許說出來都沒人信, 原身這個姑娘壓根就沒見過生母!
是的!每年好似生母都來幾次,但是繼母攔著,從不叫見。
但今兒不同, 今兒宋氏特彆強勢。
宋氏坐著馬車, 停在伯府的門口, 貼身的嬤嬤過去敲響了門。守門的自是不叫進的,這嬤嬤就問說,“聽聞女郎君病體沉重, 險些一病去了。若真有個三長兩短, 難不成叫母女倆今生都不得見麵嗎?伯府連這一點人倫都不講了嗎?”
這話可重了, 王氏聽了稟報,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一個薄情寡義之徒, 還敢來大放厥詞!叫她進來,我看她這次還有什麼說辭?”
宋氏這才下了馬車,緩緩了走進了伯府。
到了花廳,王氏壓根就沒讓坐,宋氏自己坐了, 開口就說:“伯夫人,我得見孩子一麵的。你若這次再攔著,那我定是不肯罷休的。從這裡出去,我就要在這街上喊一喊, 叫人來評評理。甚至可以去衙門走一趟,甚至於去宮裡問問,律法還管不管用了。太|祖皇帝當年可說了,婦人守寡或是和離再嫁,誰也不能阻攔其探望子女。這是太|祖給我的權利, 你攔了,那觸犯律法的人便是你。便是聖上偏袒,那你覺得你可全身而退!彆忘了,你家還有兒郎要在外走動,犯了罪的母親,叫子女如何在外行走跟人相處?”
“你——”王氏抬手指著宋氏,嘴拙之人竟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雲嬤嬤上了茶,給王氏使眼色,“咱家娘子是久病之人,身上困乏,不知能不能見客……”
“此言差矣,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天下哪有比我們更親近的關係?”宋氏直接起身,“我是伯夫人的客,但不是女郎君的客!”說著,抬腳就往外走,“雲嬤嬤是家裡的老人了,我生桐桐的時候,你已經在這家裡了。如今也沒什麼避諱的,你帶路吧。”
王氏跟著起身,急匆匆的追著宋氏的腳步,“你小聲說話,少些咄咄逼人,莫要驚擾到娘子……”
桐桐今兒起床了,從床上挪到了臨窗的榻上,靠在軟枕上讀架子上的醫書。榻上的小幾上放著藥,等溫了就能喝了。青芽怕屋裡都是藥味,采了菊花回來,擺弄著正插瓶呢。那邊門簾輕輕被掀開,小丫頭進來站在屏風外麵探頭探腦。
青芽放下剪刀和菊花,輕手輕腳的出去了,“怎麼了?”
“宋夫人正朝這邊來,要看女郎君。”
青芽皺眉,疾步朝裡麵去,“娘子,來客了!”
何人?
“宋夫人!”
桐桐拿著醫書沒動,眼睛都沒離開,隻‘哦’了一聲,“久病之人,待客難免不周。就這樣吧,無礙的。”
是!
青芽把插了一半的菊花擺放到小幾上,把花籃子拎著放博古架上去了,才吩咐了小丫頭沏茶,門簾就被撩開,雲嬤嬤先進來,在屏風外稟報,“娘子,來客了。”
“進!”
宋氏隻聽見一聲,那聲音清越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不難想象屏風的那一邊,有一個異常慵懶的少女。
宋氏繞過屏風走了進去,沒看見人,朝前繞過帳幔,這才看見臨窗的榻上,歪著個一身青衣的清麗少女。她手持書卷,麵色平和,抬起頭掀開眼瞼,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滿是平靜,就見她輕輕點頭,然後開口:“夫人,失禮了。”然後放下書,“青芽,看座,上茶。”
宋氏慢慢走過去,落座了,抬手就拉了桐桐的手:“桐桐,我是你娘……”才這麼一說,就輕輕的搓桐桐的手,“手怎麼這麼涼,照看的人也太不精心了!姑娘家身子涼,這可怎麼是好?”
林雨桐沒抽出手,隻輕笑一聲,“沒法子,還是嬰孩時落下的病根,母親這些年精心調養,能養成這般已經不錯了。早些年,不到中秋便離不了手爐,今年就好多了,隻是有些冰,倒是不覺得冷!這也怪我,喜歡靠窗這點清新的空氣。都說是清高氣爽,氣候最是宜人不過。可惜,我長這麼大,竟是不知道秋高氣爽是個什麼滋味。隻知道,一入秋就必犯咳症。屋子都出不去,又怎麼會知道外麵的天高地闊呢?夫人是見過的吧?聽聞夫人在京城中好大的名聲,不僅賢良,照看子女精心,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竟是騎馬蹴鞠,也少有對手。聽的人好生羨慕,今兒夫人來瞧我這久病之人了,彆的倒是罷了,我就想聽聽外麵的風景,夫人可願給我講上一講!”
外麵在窗外站著的王氏嘴角忍不住的就勾起,緊緊的抓了雲嬤嬤的手,朝前麵指了指。聽到這裡就可以了,知道那宋氏占不了便宜,就足夠了。
宋氏的笑容僵了幾分,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孩子,我知你怨!可誰又是沒苦衷的?”
苦衷呀?
苦衷就是棄親女如敝履,嫁到吳家之後,卻把繼女視若掌珠!進門就懷孕,年初生下自己,年尾就又給第二任丈夫生了一女,隔了一年,又生了一子。跟丈夫恩愛有加,堪稱京城典範。
說實話,宋氏長的很美,真就是一種極致的誰見了都難忘的長相。原身這姑娘長的有像宋氏的地方,但是更多的則是像林克用吧。
林克用在當年那是有名的才貌雙全的郎君,並不算是辱沒了宋氏。
桐桐輕咳一聲,就笑道:“我整日裡在府裡,心中多惆悵。原以為來個客人說說外麵高興的事,能有片刻的愉悅也是好的!不曾想夫人一開口,又是怨又是苦衷的。瞧您這話說的,人到這世上,誰不是九成的苦裡夾著那一分的甜呢。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對言者無一。還能說出來的苦,便算不得苦!不是人間至難至苦,我便連聽的欲望也沒有了。”她朝後靠了靠,“青芽,送客吧!乏了,想歇著呢。你把藥熱熱,我服了藥,就該睡了。”然後看宋氏,“您見諒,實在不便送客,失禮了。”
青芽緩步過來,“夫人,請吧。”
竟是隻說了三兩句話,就被這麼給送出來了。
都上了馬車了,宋氏還沒回過神來。
方嬤嬤不敢說話,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嬰孩原來長成這個模樣了。自來也知道體弱多病,都說是早夭之相,可誰知今兒一見,何曾早夭了?隻像是病了一場而已。還有那一句句言辭,當真是如刀一般。
夫人哪裡是去看望女兒去了,分明是受淩遲之刑去的!
馬車行了好一會子,方嬤嬤才大膽的問了一句,“夫人,直接回府嗎?”
“進宮吧!大皇子妃不是昨兒叫人出宮傳話,叫我抽空去宮裡一趟嗎?”
現在就去?
嗯!
方嬤嬤歎氣,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夫人在宮裡並不如何被看重,二嫁雖嫁的是皇後的胞弟,但因著這個婚事,皇後已經十數年不見自家老爺的麵了。
是的!皇後姓吳,乃是皇上的結發妻子。當年,皇後是隨著皇上征戰過南北的。那一年,皇後懷了一對雙胞胎,可惜生產的時候難產。還沒登基為帝的皇帝當年被冊封為長安侯,還是侯爺的聖上堅持說,孩子可以舍棄,但得保結發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