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33)
茶社內, 茶香悠悠,琴音嫋嫋。客人或是一手書卷一手茶, 在琴聲中一品書中滋味;或是棋盤茶盤放置於桌上, 友人兩兩,下棋的下棋,觀棋的觀棋;若是要淺談交際,請移步至連廊, 那裡有雅座, 四周空曠, 最適合說說話。若是再想私密,該也有雅舍才是。
桐桐站在院子裡, 掌櫃的帶著往裡麵去。
“倒是個安靜的所在。”桐桐左右看看,這般到的地段, 這般大的地方,經營一茶社, 有趣!有趣!
掌櫃的也一身書卷氣, 淺笑道:“此乃靜室!郡主若是愛熱鬨, 不妨去後院。後院的狀元花正是繁盛的時候,郎君和女郎們都在後院。”
桐桐一臉的好奇, “先去靜室瞧瞧,我沒來過。”
掌櫃的隻笑了一下, 然後安靜的陪在桐桐身後轉悠!桐桐真進去了,一副討厭小孩的樣子,這裡摸摸那裡看看,一位長髯老者拿著一本書,來來去去的就看那一頁。林雨桐站在他身後良久,她還在讀那一頁。掃了一眼, 這竟是醫書。不過這老者讀的這一頁,單是五|石散的方子。
此方孫思邈當時就說:遇此方,即須焚之,勿久留也。
可這話總也有人不聽,當真是神仙也救不了該死的鬼。
她從老者身邊走過,遇到倆下棋的,邊上倆人隻管捧著茶觀棋,林雨桐伸手過去,拿了黑子輕輕的點在一處,馬上引來執黑子文士的怒目相視。
掌櫃的忙拱手致歉,然後做出請的姿勢請桐桐出去。
這是不歡迎咱唄!
桐桐也不在意,頭一揚,還真就出去了。一出去也可討厭的問掌櫃的:“你們這茶社今年開了,明年還開嗎?”
掌櫃的不得不好脾氣的應道:“自然是開的!”
“開了多少年了?”她順著路一直往後堂去,在路上這麼問掌櫃的。
掌櫃的隨口應著,“有二十年了吧。”
哦!也就是建立大陳的前後開起來的。林雨桐左右看看,“我看這裡很新,雕梁畫棟,始終鮮亮呀!”
掌櫃的就忙道:“每年年前年後,客人們都在忙著會親訪友,茶社便沒什麼客人,因此,便會重新修整一翻。”
桐桐點頭,難怪呢!不過這錢花的也夠可以的,誰家開鋪子的年年裝修?
後堂裡分割出許多的雅室,能有個私下說話的地方。林雨桐沒去小雅間,而是在後堂的正廳裡站了站,而後就站住腳了,指了指牆上的畫,“這是閻立本的大作?”
掌櫃的頷首,“郡主好眼力,正是閻相的大作。”
林雨桐站在閻立本的畫作麵前,細細的瞧了一遍,轉臉看到另一幅書畫大作,她便笑了,“吳道子的大作也有收錄,茶社東家當真是了得。”
掌櫃的矜持的笑了笑,“想不到郡主有此眼力!”
桐桐也笑了,又端詳了一翻,轉身往出走,“不是說狀元花開的好嗎?走!瞧瞧去!”
一入後院,滿院子的狀元花。一陣風來,花瓣紛飛,美不勝收。
進入其中,隻見花聞聲卻不見人,隻隱隱有說笑聲從花林中傳來。循著聲音找進去,便見許多年輕的男女坐在地上的席子上,或是品茶,或是嬉鬨,再說是寫詞作賦,好不愜意。
桐桐的到來,叫這笑鬨聲頓時一靜。
還有人喊:“盧七郎,郡主找你來了。”
不想盧七郎也在這裡的!
盧七郎頭都不抬,隻冷笑,“在下怎會識得郡主這般的尊貴人,莫要往在下臉上貼金。”
這話說的,像是小兒女鬨矛盾呀!
眾人非但不覺得兩人生疏,反而確認,這倆怕是有點那什麼。沒瞧見了嗎?美人鬨脾氣了!
然後一個個的都朝桐桐看來,看看郡主打算怎麼哄美人!
哄他?我家有個黑心鬼等著我哄呢,哪有功夫跟小破孩計較?她沒搭理,直接往一處亭子裡去,“上茶吧!”
邊上的侍女忙上前:“郡主喝什麼茶?”
“你們有什麼茶,便上什麼茶。”
侍女忙道,“茶的品種實在是多,怕是郡主喝不了呀?”
“我請大家喝……哦!不認識我的人就算了,我隻請我認識的人喝。”
侍女含笑下去準備了,隻以為是公子女郎們鬨脾氣呢。
掌櫃的見這郡主不再打攪其他人,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轉臉侍女端了一個托盤來,叫桐桐看了,這才道:“此茶為洞庭茶!”
林雨桐掃了一眼,聞了聞,其實就是碧螺春嘛!她朝一位青衣公子點了點,“此茶衝泡,如白雲翻滾,一瞬恍若入雲端。這位公子身帶清氣,此茶隻配公子飲!”
那公子一愣,手持扇子朝桐桐行禮,“崔十八給郡主見禮,謝郡主賜茶。”
客氣,公子請。
侍女含笑將茶捧了下去,崔十八坐下品茶去了。
周圍人一靜,這可非同一般呀!想必明兒崔十八的名頭就得嚷出去,名聲不在盧七郎之下。於是都等著,等著下一杯茶會給誰。
隨後一侍女又捧來一杯,“此乃豫毛峰!”
桐桐掃了一眼,毛尖呀!她笑道:“此茶香、濃、綠,隻觀之嗅之,便覺得清心明目,叫人耳目一新……”說著,就點了一位綠衣女子,她一人獨立於人群之外,頗為獨特,桐桐就說,“這位女郎孑然而立,正如這毛峰根根筆直……女郎卓爾不群,叫人覺得賞心悅目,此茶當配女郎。”
對方麵頰一紅,而後欠身,“蕭九娘給郡主見禮,謝郡主賜茶。”
林雨桐請對方去飲茶,這才看下一杯,侍女道:“此茶尚且無名,因產自西湖,暫稱為西湖茶。”
哦!是龍井呀!此茶在宋朝的時候開始有的,民間能稍微早些。也就是這個時間段吧!
她一臉喜色,“此茶形美,口感若何?”
忙有侍女轉臉又端了一杯來,桐桐先嗅後品,“味甘醇……形優美……”她說著就點了一身形健碩,麵龐剛毅,一臉陽光的少年,“儒雅為美,健碩更為美中美……觀公子如驕陽,與你相交必如沐春風,此茶當配此少年。”
這少年爽朗一笑,“鄭六郎多些郡主盛讚,謝郡主賜茶。”說完,颯然的坐下,品茶。
林雨桐看了下一杯,見是君山茶,就點了一位頗為豔麗的少女,“此茶觀之如金鑲玉,隻女郎這般金玉般容貌堪配此茶。”
這少女矜持一笑,福身見禮,“郡主謬讚,愧不敢當!杜十一娘謝郡主此茶。”
盧七郎冷笑,點評的多了,就不值錢了,我看你接下來怎麼辦?你能都賞一遍?
結果人家誇了幾個之後,不甚誇讚了,開始批評了,“此茶澀味重,後味雖甘,然入口實在晦澀,不宜少年人……”說著,就請上一杯給其中一位公子,“公子瞧著穩重,不妨也嘗嘗看,是否如此。”
這人接了,然後皺眉,“郡主知茶,確實如此。”
“這茶就不敢請公子了,等以後遇到好茶,再贈公子。”
那是在下之幸。
回頭又上了一杯什麼茶,這郡主又說,“此茶本色不錯,可惜炒的有些浮……”說著請一位杏黃衣衫的女子,“這位姐姐端莊雅正,幫著品品,可是如此?”
這女郎將茶含在嘴裡,“澀中略帶草木之氣,確實是浮了些。”
然後被贈茶的很高興,被請喝茶但不說贈茶的也很高興,興高采烈的點評起了茶道,臨了了,林雨桐喝到了銀生茶,這其實就是普洱了,她轉著杯子看向盧七郎,“此茶愈陳愈淳厚,一如美人,時光不敗!此茶,當贈與盧七郎!”
說完就起身,“諸位慢用,告辭了!”
然後不管其他人什麼反應,從人群中穿了出來。
盧七郎看著被侍女捧來的茶,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掌櫃的卻極其高興,對桐桐的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賞美贈茶,如此雅事,當讚之!
因此,掌櫃的是一文錢都不跟收。
劉雲還是放了一張銀票,“以後我們主子來喝茶,便不細算了。”
這?
桐桐就說,“我是極愛普洱的,選最好的給我拿兩斤。”
哦?懂了!
劉雲一言難儘,拎了最好的普洱出門,誰知道自家郡主說,“你親自給雍王送去!”
啊?還以為你要送盧七呢。
送盧七乾嘛?四爺真的愛喝普洱!普洱為啥成了大清時期的貢茶的呢?不就是鄂爾泰做雲貴總督的時候送給四爺的,四爺愛熬夜也,人家是關心他,給送來了這種茶。四爺喝了覺得好,添到了貢品裡。名氣這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嗎?而今的普洱口感真的不錯,是四爺喜歡的味道。
劉雲對著茶看了看,隻得去送了。
可桐桐不知道,她才一離開,外麵就傳開了,到處都流傳著‘郡主賞美贈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