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63)
桐桐在靈堂前問了雲嬤嬤, 雲嬤嬤也確實能證實,王氏一直不曾間斷跟靈泉寺的來往。每月十五,必是會派人去靈泉寺的。
“一般派誰去?”桐桐將香燭又給續上,問了雲嬤嬤一句。
雲嬤嬤就道:“不一定, 誰有空是誰。若是趕上天氣不好, 就叫門子或是馬夫去辦也是有的。”
“王記家來人, 縣主見了嗎?”
“不曾!”雲嬤嬤就道,“是遞了帖子, 主子說她早跟本家不親了,隻說身體不舒坦,不見客, 便將人給打發了。帖子是老奴給縣主遞過去的。帖子縣主留了……”
那你去找找,看帖子可還在?
雲嬤嬤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奇了怪了, 就是不見了。”
不見了, 那便真的是燒了。
桐桐又看劉雲,劉雲低聲道:“雲嬤嬤所說,基本屬實。屬下已將家仆問遍了, 縣主派人去靈泉寺, 確實是隨機的。不過有個共同的點,便是知客僧皆為一人……”
“就是那個死了的和尚?”
是!就是那個死了的和尚, 那人叫戒嗔。
青芽在邊上輕聲道:“那個乞兒確實是有些問題, 我剛才問過了。他本是父母亡故, 流落到京城, 以行乞為生的。是縣主碰見他被惡犬咬,救了他。縣主在城裡給買了一處隻兩分地大小的破敗院子,叫這孩子安身了。而後就給了他一隻鴿子, 一筆錢,差事隻有一件,那便是不論什麼天氣,得在她必經的地方守著,看到她的馬車出去,就攔下來問一問。若是哪一日她遞點心是連碟子一起遞的,就叫他趕緊回家,然後放了那隻鴿子。”
那這飛鴿子便是報信的,這是下達指令了,戒嗔是在看到鴿子之後才射了韓嗣源一箭。
為什麼要攻擊韓嗣源?攻擊了又為什麼不往致命的地方去呢?
不往致命的地方去,那是因為念及情分。
而堅持要攻擊,便是要隱藏真正的幕後之人。對韓嗣源用毒,王氏跟王家有關,王家的老太太是高駢的女兒,跟林家有仇。這些聯係起來,無一不表示,這事跟林家無關。
但這又何嘗不是欲蓋彌彰呢?
林雨桐出於謹慎,又往靈泉寺去了。在靈泉寺看到了不少的鴿子,這都是戒嗔養的。
到這裡,好似都聯係起來了,事情完美的閉環了。
可其實不是,比如,王記很快要調到戶部了,縣主又是找誰辦這件事的。王氏用她的死,保護了這個人,也保護了幕後之人。
桐桐又重返監獄,再次提審了王記的妻子,這就是個普通婦人,除了長相出色,其他的並不如何亮眼。審問王家的下人也能知道,她在家裡並不如何管事。
這王家大郎兩口子,老實且木訥,也不是知情者。
“王家二郎也帶來了,要問嗎?”
問吧!
王家二郎是被抬上來的,往下放的時候,蓋著的被子先滑下來了,林雨桐看見穿的整整齊齊的鞋襪。
在被窩裡,穿著鞋襪?
一個癱著的人,穿著襪子,甚至厚實的襪子都是正常的。這是怕腳涼。可穿著鞋子……有必要嗎?那樣會舒服嗎?
林雨桐蹲下,在對方的腿上摁了摁,對方一動都不動,甚至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她臉上就多了幾分玩味,“不能動?”
這位不言語。
桐桐笑了笑,而後站起身來:“每天會有人給你送紙筆,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有的是時間考慮。要是一個月後,我得到滿意的答案了,我就叫你在牢裡呆著保命,好吃好喝好伺候,時過境遷了,放你出來。若是我得不到滿意,那你就真癱著,我叫人送你回去,此一生你休想再站起來。”
對方一下子就睜開眼,驚恐的看桐桐。
桐桐再沒理他,轉身出去了。這家夥這癱是裝的,家裡要出事了,趕緊穿上鞋想跑來著。為什麼要裝癱呢?因為他知道了一件在他看來很要緊的事。什麼事呢?比如寫給縣主的帖子,一定用了密語。而王記並不知道密語的事,王家那老太太的右手輕微的有點抖,她行動拄著拐棍就說明了這個問題。那麼就是說,她自己寫不了。
請問那是誰寫的?
雖然在縣主那裡沒找到兩家聯絡的帖子,但是把王家排查了一遍之後,隻有這個好端端的裝癱子的家夥最可疑。
他們去年才回的京城,也就是去年,他摔了馬,摔癱了。
巧吧!
從監獄裡出來,上了馬車,四爺在車上。
車上的小炭爐上架著燒餅,裡麵夾著鹵好的肉。
今兒一天,她都沒顧得上吃飯。燒餅被烤了再烤,早就酥脆的不得了了。肉也鹹香鹹香的!
咬一口,酥脆的掉渣!
四爺遞了茶過去,“喝一口,順順。”
桐桐接過來順了,然後一口氣將燒餅吃完了。
“先回林家?”
嗯!
“不用這麼沉重,事在人為嘛!再說了,不到最糟的情況,隻要不到最糟的情況,就有法子。”四爺又遞了一杯熱茶過去,“還不信我?”
信!可就是覺得給四爺出的這個難題有點大。
怎麼算計才能都剛剛好都在那個尺度上呢?想想都覺得頭大。
四爺就說,“曆朝曆代,開國無不是如此。為何康熙一朝那般精彩呢?不就是什麼都趕上了嗎?你細數一下,哪一朝不是如此。唐初,內憂外患,外族的鐵蹄都踏入了渭水,這才有了渭水之盟。內憂,功臣集團傾軋,玄武門之變……終其太|宗一朝,發生了多少事,什麼避開了?太子不一樣是廢了又另立!大明呢?開國之後,朱元璋跟功臣之間的鬥爭何曾消停?太子死了,立起太孫,結果藩王反了。大清就更不用說了,那個亂勁上來,你就說你當時怕不怕?便是先天不足的大宋,還有燭影斧聲呢。而今,大陳替代了大宋,已然好了不少了。至少,這個天下是打下來的!是個發育健全的王朝。”
桐桐往後再想了想,便是四爺沒點出來的後來的朝代……其實開國之後不也一樣。
誰都沒能逃脫這個規律。
桐桐端著茶杯,心緒慢慢的平了。
回了家,先去看了看在這邊養著的韓嗣源,睡的很沉,傷養好了便沒事了。毒已經清理乾淨了,就是皮外傷,半個月之後就基本不妨礙什麼了。也沒傷到骨頭上。
四爺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我跟嗣源住一晚,就不去正堂拜見。”
好!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對。
桐桐一個人回後院,林克用一個人坐著呢,邊上放著兩個簸籮,他坐在邊上披著大氅在夾核桃。
屋裡裡靜悄悄的,隻有他夾核桃發出的木質爆裂的聲音。
桐桐走過去,跽坐在他邊上:“爹爹?”
林克用沒抬頭,隻專注的夾著手裡的核桃,隻回應了一聲:“回來了?”
嗯!
他慢慢的放下手裡的夾子,抬頭看桐桐,神色平靜,“過了年,跟為父去一趟西北,如何?”
桐桐便笑了,“好啊!我還沒見過祖母、伯父伯父他們的,家裡的人我大部分都沒見過。回去一趟,挺好的!西北遼闊,西北豪邁,在遼闊的地方呆著,有豪邁的心胸,那都是有英雄氣概的男子。”
林克用臉上一下子就帶了笑意,“是啊!都是出生入死的英雄……都是英雄呀!”
林雨桐一瞧這表情,就喊寬叔,“……我還沒用飯呢!叫擺膳吧!爹爹該是也沒吃……雍王在府裡呢,給雍王送些宵夜去,彆怠慢了。”
寬叔這才笑眯眯的進來了,不僅來了,還拎著個籃子進來了,“已經吩咐下去了,飯食馬上就來。”
林雨桐指了指籃子,“那是什麼?”
林寬將籃子遞過去,“都是些婦人扔給伯爺的荷包。”
扔荷包?林雨桐哈哈大笑,問說:“怎麼都是半舊的?”說著就伸手去抓,“這裡麵裝的是什麼?”
沒看!
桐桐就把荷包給倒出來了,嘩啦啦的,蹦躂的到處都是。
好家夥:金豆子,銀錁子,銅錢串串。
林克用自己都愣住了:“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