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74)
林克用一句話都沒說!
他此次出門, 是為了炫孩子的!任何決定他都不做,這些孩子們都是些什麼人,彆急著下結論。
假也罷,真也罷, 有時候不在於說的人, 而在於聽的人。
心存戒備, 自然怎麼聽都覺得這是假的。
可全心信任之人,聽來卻全是赤誠。
雖然彆院被圍了,很多人被盤問了, 但是宴席照舊, 皇子王爺們並無多少異色。
在宴席結束之前, 誰都沒覺得怎麼著了。
可宴席之後呢?
宴席之後,就都傳開了。隻說是院子裡鬨了刺客,好似有一個女衛被人射殺了, 彆院裡進了刺客。
後來又說, 被射殺的不是女衛, 而是一個找郡主告狀的女人。
真的嗎?
真的呀!
沒看見從彆院出來的路上那麼些血跡,這就是有人在趴在彆院的牆上殺人了。
這個問說:“這要是真的……那郡主能跟咱們在那裡笑語嫣嫣的說話?”
是啊!還不得當時就鬨起來。
那個說:“沒聽說嗎?雍王細數各位將軍的功勞,左右帥都被說哭了。”
真的假的?
真的!要是不真,你把我的腦袋擰下來。
這一個消息接著一個消息的,孟井生把伺候的都打發了, 親自伺候祖父, “雍王說什麼了……您怎麼還哭了?”
孟九州至今還帶著些悵然:“雍王提起當年的事……”他朝孫兒擺擺手, “你出去吧……去吧!”
顯然是不想叫打攪。
那麼雍王能說明什麼呢?隻能說明雍王以情動人了。
為何要以情動人呢?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皇室知道厲害,知道怕了,知道咱們心裡都是怎麼想的了。
他立馬叫了親隨, 小聲吩咐,“告訴姚長極,叫他跟他堂姐好好交代,看看從內宅能打聽出點什麼不能。”
打聽什麼?
什麼都行!有用沒用,先打聽來再說。
是!
而此時四爺和桐桐在哪呢?在林家的演武場。
韓嗣源席地而坐,問桐桐:“確實是各家後輩?”
是!“不過走|私青鹽的事,必是小輩能安排的。但他們確實是知情者!這些小子們不肯消停,想要掰掰腕子!”
大皇子拿著一把刀翻來複去的看著,而後問四爺:“四郎,你今兒跟那幾位老將軍可是把軟話說儘了。心裡是否有什麼打算,隻管說便是。”
四爺在擺弄武器架上的武器,這才道:“西北上下,都自詡功臣。想架著國公爺和世子,裹挾著他們聽從他們的意思。國公爺和世子尚且不好贏來,更遑論是我們。他們這是勢必要挑起朝廷和西北之間的矛盾,最好是勢如水火,彼此不容。”
可什麼嫌隙能叫兩邊水火不容?
幾個人湊到一起嘀嘀咕咕,林克用遠遠的瞧見了,就避開了。他倒是要看看,接下來這戲,他們打算怎麼唱。
是!都打算看這接下來該怎麼辦?
可接下來什麼都沒發生,一切如舊。
先是大皇子提議,說是該去祭奠西北戰死的將士了!這不是眼看就清明了嗎?清明時節,該去辦一次大祭祀,要分外隆重才成。
這個提議合情合理。
國公府立馬抽調人手準備祭祀理。
接下來,二皇子說,想去周邊的幾個城去看看,看看各地的情況。
這個也是應有之意,想去是吧?去吧!林克用帶著幾個皇子去了,但是桐桐和鄭元娘劉四娘卻留下了。
女郎君們陸續來家裡做客,或是騎馬,或是蹴鞠,或是打馬球,玩的那叫不亦樂乎。
姚壽姑得了堂弟的話,熬了兩天,給桐桐做了一雙便鞋,而後借著人多的時候送給桐桐,“我也不能陪郡主玩,隻這針線手藝尚可。若是郡主不嫌棄,就請收下。”
張玉露忙道:“姐姐的針線手藝是極好的!我就喜歡穿姐姐做的鞋子,最是舒服不過了。”
桐桐笑著接了,拿在手裡翻來複去的看,“配色果然極好!正愁說清明祭祀之日這素服該怎麼配色呢,竟是不記得請表姐。這麼著,得閒了你去我屋裡,咱們商量著看。”
壽姑忙應了,“能為郡主儘心,求之不得呢。”
於是,可積極了,晚半晌的時候就過去了。
鄭元娘和劉四娘也正在呢,兩人一個在寫字,一個在翻書,都在榻上歪著呢。桐桐在翻檢那些料子,而後壽姑來了。
桐桐叫她坐,就拿料子給她瞧,“四月該是熱了起來,得穿輕薄一些。這料子素是素,就是太板正了一些……”
壽姑忙道:“郡主說的是,很該選一些輕柔的料子方好。”
鄭元娘放下筆,“那一匹月牙白的,拿來給姚家娘子瞧瞧。”
青芽果然拿了一匹來,壽姑連連點頭,“這個料子好。”
桐桐就道,“這個料子……騎馬怕是不合適。”
“祭祀所穿,不騎馬也使得。”
桐桐搖頭:“宮裡素來節儉,萬萬沒有一身衣裳隻穿一次的。在近處坐馬車,可要是走的遠了,怕是不合適!”
壽姑就問:“郡主要遠行?”
正是!“近處的城池瞧完了,該不該去看看邊塞城池?該不該去看看駐守在那裡的將士。”說著就跟鄭元娘和劉四娘說起了邊城的事,“去年,也就是這個時間,我們往遼東去,路過堂兄所駐守的駐地,那個條件之苦,在銀州是感受不到的。大陳的防線這般長,要是挨著防線走一圈下來,往後數個月都得在路上。因此,這所選衣物,就得慎重。既不能浪費,又得舒服,可不就得動些心思。”
劉四娘也把書放下來,“郡主說的這些我可得記下來。”說著就又歎氣,“皇家也是殊為不易。”
桐桐打趣道:“待嫁女郎,是得處處留心。”
劉四娘臉一紅,“本來就是如此!”說著還跟鄭元娘說,“鄭家姐姐更該多問問大殿下之前的事。”
桐桐坐在喝茶,就道:“彆瞧著大皇兄文質彬彬,可其實也是上馬能禦敵的!不說彆的,就隻說去年在去遼國的路上,我們被刺殺……”
姚壽姑立馬豎起耳朵,聽桐桐將當時堪稱是驚險的過程,“……誰能想到,竟是當年的餘孽行刺殺之舉。”
鄭元娘皺眉,“石家後人隻怕非石重英一人,之後為何沒剿滅,留著這樣的餘孽不定什麼時候出來咬一口,那可怎麼辦?”
桐桐一臉的無奈,“草原大了去了,今兒在這裡,明兒又跟著水草走了,去哪找去?化作馬匪,無處不可去,去哪剿滅呢?不過,他們多是在遼國……難道還能跑到西北?有祖父和伯父,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追到林家的地盤要咱們的命。”
那倒也是!
桐桐說完就轉移了話題,說起了選料子的事,比對了好些,花費了半個多時辰才給定下來。
一定下來姚壽姑就起身告辭了,“該到吃藥的時辰,怕耽擱了。”
桐桐連忙道:“瞧,耽擱表姐的時間了。”
沒有沒有!隻是身子是不好,一到這個點就困。
“那要好好的保養。”說了很多話,又把從京城帶來的血燕給了二兩,才放人離開了。
人一走,桐桐就看劉雲。
劉雲心領神會,直接出去了。女衛五百人,大部分出身林家。盯個人而已,難道還盯不住?
壽姑一會子,心就砰砰砰的跳。
刺殺!遇到過刺殺!竟是遇到過刺殺。
那要是……要是現在再被刺殺,他們會懷疑誰?當然是那些餘孽!當然是那些流竄來的馬匪!
壽姑的手開始抖了,接了藥碗的時候幾乎把湯藥撒出去。
桃子給嚇的,“娘子,您這是……冷嗎?是又發熱了?”
壽姑擺擺手,“不是!你出去。”
娘子?
出去!
桃子慢慢的退出去了,隔著簾子往裡看。先是看到娘子好似渾身都在抖,既不是寒冷,也不是害怕,那臉上的表情像是亢奮,像是快意。就見她端起碗直接將藥給喝了,然後在屋裡不停的徘徊,嘴裡念念有詞,卻聽不清楚,那念叨的是什麼。
壽姑站住腳,對著燭火低聲念叨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對!既生瑜,何生亮?
各為其主罷了!那世上殺人的人多了,哪個名將不殺人。可殺一人為罪,殺萬人為雄。
她抬手看看自己的手,想當年,太|祖也是如堂弟他們那般年紀,可是那又如何呢?不一樣成就了大事。貴太後為何受人尊崇,那是因為這起事的時候,她便是參與者之一。
那麼,誰說隻有他們能成為傳奇呢?事若成,難道我不是傳奇?
壽姑坐下,而後鋪開紙,都準備都提筆寫了,這才反應過來,若是這信叫彆人瞧了可怎麼辦?
她立馬放下筆,覺得自己果然是思慮很周全。
一時又覺得,外麵的世界原來可以那麼精彩。之前隻局限在內宅,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