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91)
大雪飛舞的皇城裡。
文昭帝走在前麵, 四爺跟在後麵,兩人穿過皇宮,進了那麼已然被白雪覆蓋住的小院。
菜園田壟裡都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文昭帝蹲下來, 手往雪地裡插進去,雪已然有大半個手臂那麼深了, “這裡種著蔓菁,知道蔓菁嗎?”
四爺點頭, “自漢傳入中原, 又稱為諸葛菜,三國時諸葛亮曾推廣種植,以充軍糧。”
文昭帝站起身來, “如今這溫度,蔓菁越冬需得遮蓋。到底多低的溫度會凍死,而今也不好說。但此物耐寒,能經受霜凍而不死。便是北方, 隻要不是太偏北的地方, 此物都可越冬。從葉子到根莖都能食用。此菜不抵糧食, 可若是種植, 卻也可叫百姓免於被餓死。”說著將手臂上的雪拍了拍, “太|祖在時, 嘗試著北地種稻穀, 種各種菜蔬, 也在尋找各式的耐寒的作物。”
說著, 就繼續往前走,“這裡種的是青稞,一直試種, 一直也不成,產量極低。原以為在吐蕃那般酷寒之地能種,換個地方也能耐寒,卻不想,平原地帶種植,竟是不如有些高的地方種的產量更高。連著種了這麼些年了,辦法想儘了,可惜,還是不成。”
四爺就說,“還有一種黑麥,該是在西域能找到種子。此物亦是耐寒耐旱,兒曾有聽聞,可嘗試。”
文昭帝就笑了,“看!就是這樣,這就是朕選你的原因。”說著,拉著四爺繼續往裡麵走,裡麵暖意融融,不大的屋子,簡陋的布置,四爺是第三次進這裡開。
“上來!”文昭帝坐在炕上,叫四爺也盤腿坐在炕上。
然後文昭帝指了指兩張木板,“看見那是什麼了嗎?”
四爺一掃,那是一張包含了北國、中原和江南的巨大的版圖。他的手伸過去,順著起伏的曲線挪動,長長的歎了一聲。
視線挪回來,看到一張王朝更迭的曲線圖。
文昭帝知道,這孩子是看懂了。他歎氣,“一邊是太|祖渴望實現的廣袤疆域的江山圖,一張是這天下眼下的難。江山圖很遠,眼下的難很近。近處的難解決不了,何談其他。這是太|祖留給後人的期盼!度過眼下的難關,治理好這麼廣袤的江山。咱們金家繼承了這江山,但誰都知道,這江山是陳姓得來的。若是不能叫太|祖的願景得以視線,兒啊,伯父他日到了那邊,何有顏麵麵對我寄以厚望的舅父呀。”
四爺沉默了,良久。
文昭帝就說,“你說的對,這天下最苦的差事就是做皇帝,天下最難的差事就是做儲君。既然是苦難,朕得選一個能扛得住這份苦難的繼任者來。你有韌勁,你有此心性,德堪其位,此乃天下之幸。德若不配位,那才是災難。朕叫你做這個儲君,要你做這個儲君,你就要開東宮,將這個儲君給做的紮紮實實的。”
四爺去跟文昭帝說什麼,桐桐也不知道。
她跟皇後在暖房裡!
暖房裡的各色花卉開了,芍藥、牡丹竟是在這個季節錯開季節開放了。
桐桐雖不會造型,但怎麼能把這些東西伺弄的好,還是會的。她拿了剪刀,幫著皇後將一盆一盆花上不該存的枝條修剪了,有些花剪下來才會更好的開花。
她就一一都剪下來,而後放在托盤裡。
皇後坐在邊上插瓶,把伺候的都遠遠的打發了,這才道:“東宮儲妃,雖不是皇後,但卻得處處以皇後的要求約束自己。我也知道那個位置之難,不能當家做主,卻人人都以君王之要求要求你們。君王若是越界了,隻要不是特彆過分,大臣是不敢說的。可做儲君,稍微有些差池,彈劾的折子就冒出來了。朝堂是個複雜的地方,本就得小心謹慎。更何況自此之後,東宮的周圍必回繞著心懷各種鬼胎的人……東宮之難,翻開史書,就已然儘知了。”
桐桐就笑,“母後既然知道,何不攔著皇伯父?雍王府都布置好了,不能去住,當真是可惜的很。”
皇後將白芍藥插好,這才歎了一聲,“此六子中,唯有四郎有雄主之資,這是你皇伯父親口說的。他說大郎是明主,然不是雄主。大陳需要雄主方能度過難關!他說,太|祖選了他,他若以私心選儲,便對不住故人呀。”
原來如此!
這倒是叫桐桐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她隻得道:“回頭我會跟四郎說的!皇伯父期望如此之高,他怕是要誠惶誠恐的。”
皇後搖頭,“那是他跟你皇伯父要談的事。我是擔心你。”
桐桐不解,“母後擔心我什麼?”
“皇後的位子沒你想的那麼好做!”皇後看著手裡的花,“就如同手裡這朵牡丹,風來了,得不搖不擺;雨來了,得摘了花瓣出來,給彆人遮風擋雨。等風雨過去,你得小心的將缺了花瓣的地方偷偷隱藏起來,叫人看著,皇後還是那朵富麗堂皇的牡丹。”
桐桐就笑,“有您這朵牡丹在,我不怕!您和皇伯父的壽數且長著呢,有您在我上麵遮風擋雨,我怕什麼?”
皇後搖頭,看著這孩子,卻沒再說其他。
玩了半日,等送桐桐走了之後,皇後站在宮裡,目送桐桐很久很久。
郭道生低聲道:“娘娘,郡主以後會常住東宮,相伴的日子在後頭呢。”
皇後不是看這個,是覺得——有些不忍。將一個自由自在的孩子,關在東宮,過板板正正的日子,有些心疼罷了。
林克用還在做最後的掙紮:“這婚事再不想想了?許是除了四郎,還有更好的少年?”
“天下的太子隻一個,想來找不到第二個能做太子的少年了,換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