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上第三層……靠西的閣子……第二本書……”李三娘從書架裡抽出來了,封麵上的兩個字自己認識:“《詩經》。”
二郎伸手:“拿來!我教你念書。”
李三娘過去挨著二郎坐了,笑道:“第一篇我知道……”說著就紅了臉。
關關雎鳩嗎?
二郎笑了,好看的姑娘遠遠的聽見讀書郎念這樣的詩,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他搖頭:“不是這篇。”
不是從頭讀從頭背嗎?
二郎又搖頭:“不要你背,明白裡麵的意思就行了。”
哦!
二郎翻開一篇來,李三娘頓時都愣住了,這麼多字,還是詩嗎?
“是詩!”二郎將書遞給李三娘,“周大夫芮良夫所作!目的是勸諫君王,讓君王要安民保民。詩裡對君王有多譴責,譴責周厲王任用小人,行的是□□,如此必會引來外患,進而禍害百姓。這是一篇勸君王陳救國之道的詩。明兒,先去問問嬤嬤,將字認一認,等把字認完了,我一句一句的告訴你是什麼意思,可好?”
李三娘看著長長的詩,那麼複雜的字,但還是緩緩的點頭。
嬤嬤很意外二皇子妃來問她,她本分的站著,見對方手裡拿著的是《詩經》,看來的又是《桑柔》那一篇,就有些明白了,二皇子這是專門挑出來這篇給皇子妃讀的。
叫來跟自己學字,不過是想叫李三娘快些的跟自己熟悉起來。
人嘛,處的久了,自然就有情分了。
那她便本分的站著,一字一句的告訴這些字都怎麼念。
不得不說這位皇子妃當真是很聰明,才不過念了五六遍,通篇讀下來便無障礙了。
雖然意思不明白,但李三娘看著態度和緩的嬤嬤,若有所思。扭臉問嬤嬤,“這書我不懂,想去請教母後或是母妃,又恐多有打攪?不知……若是請教儲妃,是否合適?”
是想拉近跟儲妃的關係吧?
這個問題做下人的不好回的!說可以,那儲妃也未必閒著;若不可以,豈不是要挑撥兄弟妯娌的關係?
她就說:“王爺沒說怎麼安排的?”
“他說他來教我……但我唯恐我太笨了,他失了耐心!想先學一遍……”說著便不好意思的笑:“況且,彆的妯娌都當差了,我這好端端的不去了。知道說我什麼也不懂,在家才學呢。不知道的,卻以為我跟公主鬨脾氣,偏不去應公主的差。因而,我想著,要不然去東宮一趟,也是辯白一下的意思。”
這樣啊!那確實是有以必要去一趟的。
得了嬤嬤的話,李三娘馬上便收拾東西,要進宮往東宮去。
桐桐蹲在暖炕上,炕上烘乾著芋頭磚,這玩意弄成這個德行,瞬間門叫人胃口全無。關鍵是,乾了好像有些鬆散,並不是想象的那般堅固。
她又往那一邊挪,這個是加了糯米汁的,烘乾之後還是會有許多的裂紋。
感覺還是不行,得給一定的力量,將其壓成模才成吧。
或者,得想想,還有什麼東西是比糯米汁還有粘性和膠性的。
正思量著呢,青芽在外麵稟報:“殿下,二皇子妃來了。”
李三娘?
桐桐從炕上跳下來,才說要去正堂待客,想了想還是沒動,隻去了外間門,身上的衣裳也沒換,說青芽:“把客人帶來吧。”
李三娘一進來就愣了一下。
儲妃一身布衣,頭發用木簪固定著。這會子袖子還卷著,前胸沾上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瞧著有些臟。
這屋裡的陳設簡單的很,木椅木凳很多個木拖盆,綠油油的種著許多的菜苗。
除非就那坐在那兒,一點也不窘迫。反倒是自己穿著一身錦繡的,好似錯了一般。
桐桐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坐!”
李三娘便小心的坐了過去,“儲妃。”
青芽見她提著裙擺,好似怕地上的臟東西臟了裙子一般,就收回了視線。順手上了兩杯菊花茶,而後默默的站到一邊去了。
桐桐似是沒看見對方的動作,這其實是正常的。她自來日子困苦,這般一身衣裳抵得上家裡所有的產業,小心翼翼才是正常的。等時日久了自然就好了。
她就問說:“二皇兄剛回來,二嫂不在家……怎麼來東宮了?”
李三娘不好意思的笑:“他叫我念書,嬤嬤能教我識字,可意思卻不懂。”
怎麼會不懂呢?皇後給的嬤嬤簡單的書還是能講的。隻是識字和講解自來不同,識字叫開蒙,但講解才是真正的拜師,不好叫皇子妃拜師嬤嬤,嬤嬤才隻說不會講的。
可要是拜師自己,自己沒這個時間門呀!二郎也沒提過。桐桐就試探著問:“解惑而已,碰上了,你問,我答……”
那就太好了!
李三娘忙將手裡的書遞過去,“殿下叫我學這一篇。”
“桑柔?”桐桐的麵色便複雜了起來。她問說,“會讀了?”
是!會讀了。
“那哪一句不懂呢?”
其實都不懂!但是這麼著也太浪費人家的時間門了。她挑幾句,等夫君問起來的時候自己好歹能答上來也是好的。於是,靠近儲妃,手在書上挪動:“這裡……這一句……為謀為毖,亂況斯削。告爾憂恤,誨爾序爵……”
“毖,為謹慎之意。為謀為毖,是說要謹慎的謀劃,為國家尋找治國的良方。隻有如此,才能消除國家混亂的情況。削,乃是減少之意。
告爾憂恤,誨爾序爵……序為次序,爵為官職。這話的意思是,告訴你要體恤百姓,勸諫你要選用賢良……”
李三娘怔愣了一下,詩經上還有這樣的詩嗎?她又指了兩句:“民有肅心,荓雲不逮……”
“百姓本也有敬肅之心,但卻不知道該怎能為這個國家出力……”
百姓為國出力?李三娘往下指:“……好是稼穡,力民代食。稼穡維寶,代食維好……”
“朝廷該重視農事,農事耕作中需得百姓,這些百姓才是最辛苦的。他們耕作得來的收獲,乃是國之寶,而耕種之民,皆是良善之民……”
李三娘艱難的往下又指了一行:“這個……這個……天降喪亂,滅我立王……”
“天降了災禍,打算滅我們所立之王……”
瞬間門,李三娘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這天下並沒有妖精,這也不是天降災禍。可為什麼都在傳天下出妖精了呢?
隻有一個答案,那便是天降災禍,滅我立王!
她收了書,什麼話也沒說,行禮之後便退出去了。
回去眼淚就下來了,後怕!特彆的後怕。若不是五公主及時發現,把事給攔住了,會出多大的事呢?
嬤嬤在外麵稟報:“李家夫人來了……”
“不見!”李三娘狠狠的掐住自己,“不見。”
什麼?
“我說——不見!你告訴李夫人,就說——我若要見,便會找人傳話召見的!若是不曾相召,就請夫人在家好生過日子。”
嬤嬤應了一聲,出去了。
李三娘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母親此刻必定是惶恐的很!必是覺得自己不受殿下待見了。
可隻有如此,他們才會害怕!害怕了才不敢多走一步。
做了王妃,卻得舍了娘家!
舍了,才是為娘家好的!
裡麵壓抑的在哭,二郎回來之後聽嬤嬤把事說了。他在外麵站了站沒進去,轉身去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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