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際會(18)
推開書房的門, 裡麵照樣蓋著一塊又一塊白布。而白布上早已經布滿灰塵了。
六子娘一塊一塊的,特彆小心的拿開,露出了書房的本來樣子。
大大的書桌上, 筆墨紙硯還都在。甚至於硯台裡乾涸的墨汁表明, 主人走的時候硯台裡還是有墨的。毛筆擱置在硯台上,他該是走的很匆忙,都沒來得及在筆洗裡涮筆。
而桌上攤開的, 是一本給太子的條陳, 隻寫了一半, 題目是:河段疏浚綱要。
桐桐抬手蓋在這字跡上,順勢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拉開桌案的抽屜, 裡麵是幾本裝訂好的冊子, 不像是書, 更像是自己裝訂的。
她抽出來翻開, 第一本卻不像是這是畫冊。畫冊上,是一個貌美的婦人和一個嬰孩。有婦人抱著孩子喂乳的,有婦人抱著孩子哄的,也有婦人愁眉不展, 喝了湯藥再親自給孩子喂乳的。這是給孩子治病,就得通過母乳。於是, 母親喝藥, 隻是為了給孩子治病。
她粗粗的看了一遍, 小心的放在邊上, 這是自己要收藏的。
再往下一本,還是畫冊。畫冊該是女子所畫,畫上是男子和嬰孩,英挺的男子抱著孱弱的孩子, 滿是憂慮。
她不敢再往下看了,隻敢放在一邊,等以後吧,以後有機會了細看。
再往下翻看,下麵是一本名冊,都是官員的名字。上麵還有朱筆勾畫的痕跡,每頁都有人名的後麵畫著紅紅的圈。
桐桐比對筆跡,名錄是林虎寫的,筆跡一致。
可朱筆勾畫……隻有帝王和太子有這個權利!林虎是東宮的屬官,那這勾畫的痕跡,隻能是先太子留下的。這種的隻能是勾絕,凡是圈出來的,就是死罪。
她從頭看到尾,一共勾絕了十八人。
名冊上有官員的官職,這上麵的全是與河務相關的官員。
桐桐倒吸一口氣,十八人之多,且四品以上官員占了一半有餘。
許是這些人真的都該殺,但是……大災之後,河堤修築正是收攬天下人心、穩定人心之時,也正是先帝需要炫耀他的政績的時候,這個時候單方麵做出這個決定,彆說先帝不答應,就問朝廷司法衙門敢不敢答應。
而這個冊子被壓在下麵,可見林虎知道這厲害之處,他雖然收到了太子的命令,卻沒有立即去執行的想法。
桐桐又重新往回翻,這十八個人都是什麼人呢?
這十八個人……如今該都是朝中顯赫的大臣。有權柄赫赫的宰相,有牧守一方的州牧。在學堂先生倒是不講這些,但幾個皇子和幾個複學的勳貴子弟,言談裡必然會談及的。
就像是這個姚安,他是白子山的大舅子。
如今的姚安,是朝中的吏部侍郎。
還有一個,叫趙敬如。此人是誰呢?此人是現在的承恩侯,是皇後的親哥哥,也是趙有顏的父親。
無疑,這都是平王一係的嫡係人馬。
不用問也知道,這一份東西泄露出去了,這才促使了平王絕地反擊。
但這個書房不該隻有名冊,應該還有彆的證據才是。比如,這些人都犯了什麼樣的事,叫先太子無法容忍,一刻都不能等,非得將他們給處置了呢?
桐桐起身,將這書房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
那麼,父母的死,是否跟這些人的罪證有關呢?他們一定是乾了什麼不敢叫人知道的事,且會天怒人怨……要不然,不會在宮變勝利之後,還要以酷刑來殺人。
若是父親在最後被逼供的是那些罪證呢?
若是有人以母親相要挾,逼的父親妥協呢?母親有沒有可能在這種境況之下,選擇自戕呢?
若是如此,他們很可能不是為了愚忠而死。
而是因為,公道不能失,天理不能容!
若是如此,那尹繼恒應該是知道一些的,便是林熊也該是有一些察覺才是。
林熊早不給自己鑰匙,晚不給自己鑰匙,偏這個時候給了自己這邊的鑰匙,是什麼意思?
她起身,將兩本畫冊和這一本名錄抱在懷裡,然後看了一眼雕刻了一半的木頭小牛,她給攥手裡攜帶出來了。走的時候,再去了一趟臥室,將屏風上掛著的屬於父母的家常穿的衣裳拿了。
六子娘找了包袱皮來,給一件一件的放進去,抱起來,然後遞給桐桐。
桐桐抱在懷裡,轉身就往出走。走到門口了,想起來了,“你守著吧,我忙完了,就來收拾。有些東西該歸整了,以後……我帶在身邊吧。”
六子娘緩緩的跪在地上,“姑娘——老奴看出來了,姑娘聰穎不在夫人之下,二爺和夫人的仇,姑娘能報。”
當然!當然能報。
桐桐腳下不停,路上不管遇到仆婦和下人,她都不曾停留,一直到了書房外,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推開了書房的門,看向坐在書案後麵的林熊:“您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知難而退。”林熊看著她:“你見了尹繼恒,就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桐兒,你父母就留下你這一點骨血了,伯父不求彆的,隻求你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可好?”
“涉事之人,都在要職。其中軍職占據了一半。”
是!
“這些人確實該死嗎?”
該死!不過可以酌情,當時不用辦的那麼急,或許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