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際會(29)
桐桐一覺醒來, 耳邊已然沒有雨聲了,外麵安安靜靜的。
她蹭的一下坐起身來,看了看身上,衣服是換過的:尹禛呢?
趕緊起身, 下來就往出跑, 就見所有人都在前院呢。尹禛、哥哥還有表兄正在跟一個官員說話。看這官員的服飾, 該是陽縣的縣令吧。
她手腳輕盈,沒靠近呢, 尹禛先看過來:“起了?”
嗯!
她跟陳念恩相互見禮之後, 這才看向林楠:“哥!”
林楠乾脆也不在這裡耗著了, 隻拉了桐桐,“先去用飯。”
桐桐跟那位縣令對視了一眼, 朝他福了福身,對方避讓了一下, 乾笑著虛讓了一下。桐桐這才跟著林楠去了裡麵, 後廚也正送來飯菜,菜是菜湯是湯的。
林楠給盛湯, “先喝湯, 暖暖。”
桐桐端著湯碗抿了一口:“可真鮮。”
林楠看她, “一路上風餐露宿,受苦了。”
“沒有!”桐桐一邊喝湯,一邊興高采烈的說這一路上的見聞, “我還見到一種鳥兒, 尾巴這麼長,五彩斑斕的,可好看了!我以後要是還能見著,我就逮活的養著, 或是找些蛋來,孵出來再養著,回頭給我姐送回去,養著玩多好呀!它長的比鸚鵡和黃鸝都好看。”
荒山野林的,到底好在哪裡了?
他就試探著問:“家裡不好嗎?要是不想在京城呆了,咱們去江南。早年在江南置辦了莊子,咱都去江南住。整日裡看山看水,翻幾頁書,畫幾張畫,或是逛一逛街市,彆的都不用你操心,外麵的事有我呢。你哥彆的本事沒有,叫你們衣食無憂的能耐還是有的。”
桐桐攪動著湯碗裡的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哥哥是不願意自己跟著尹禛走的。
可是,“哥,我想去。”
嗯?
“其一,在京城裡我得罪太多的人了。大皇子那人,您知道的,跟狗皮膏藥似得,黏上了就甩不開。整日裡防賊似得,日子安穩不了。其二,您和二姐也會難做的。不說彆人,就說大公主和五皇子吧……”
大公主是白貴妃所生的壽昌公主,五皇子是白貴妃生的兒子,行五,今年都十二了。
這倆跟林楠和林檀,是嫡嫡親的兩姨表親。
這些年,白貴妃得寵,林檀在宮裡,跟大公主和五皇子的感情也是極好的。不管怎麼說,林楠和林檀肯定是受過對方的恩惠和照顧的。那如今白貴妃人死了,剩下這兩個年歲也不大的皇子皇女,日子也一樣艱難。敢問,以林楠和林檀的品性,可做的出來不管不顧之事?
做不出來,那就得夾在中間。
一邊是父係的妹妹,一邊是母係的表妹表弟。
偏對方恨自己不死,他們夾在中間豈不難受?
“其三,我婚配於他,且是禦旨賜婚,哥,這樣的婚事明麵上聖人會毀了嗎?”
林楠沒有言語,將米飯推給她。
桐桐一邊吃著,一邊道:“其四,我爹娘不該就那麼死了,一點說法都沒有。東宮死於權利傾軋,成王敗寇,雖然唏噓,但理智上也知道,皇權的道路本就如此。翻開史書,枉死的太子他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可我爹我娘呢,成為東宮附屬品,陪葬品,不值一提嗎?不是的!他們是為了‘道義’而非愚忠。若是‘道義’不得伸張,這個世道就徹底的壞了!若是世道壞了,哥,天下便再無安寧。天下都無安寧,我們又如何能獨善其身,隻求衣食無憂呢?大廈將傾時,從哪找幸存者?”
林楠詫異的看桐桐,沉默良久:“許是我這個哥哥做的不稱職,竟是第一次發現桐兒有這麼一副心胸。”
不是哥哥不稱職,而是人都是會變的吧!再者了,“先生不是這麼教的嗎?宮學裡的先生就是這麼教的。”
是!先生教的都是‘仁義禮智信’,可有幾人真去踐行呢?
“那你可知,英雄自來得善終者少。凡是稱為英雄的,那都是以血成就的。”
我又不是什麼英雄!但你非要將此稱之為英雄的話,桐桐就笑,“《黃石公三略》上有句話,他說,英雄者,國之乾;庶民者,國之本。得其乾,收其本則政行而無怨。”說著她就歎氣,“權利傾軋,殺太子,乃至於絕其子嗣,這都屬於皇權更迭的皇室內部事務。可因傾軋,便將東宮所有文臣武將殺絕,此作為,可為明君?”
林楠又沉默了:新君不殺,是新君之恩;舊臣不忘舊主,不求生或是自求死,那才是死了就死了。實不該斬儘殺絕!
桐兒是想說,君王不懂善用英雄乾才,這才致使朝堂看似麵上平穩,但其實毒瘡深藏,遲早要出事的。
話說到這裡,林楠便不再提帶她回去的事了,隻問說:“你喜讀兵書?”
《黃石公三略》是一本隻論戰略的兵書,闡述的是治國用兵的道理。
桐桐又盛了一碗米飯,這才道:“這本書我在父親的藏書裡發現的,我覺得書上說的甚好!治國,當重庶民百姓;治軍,當重兵在將之上。那句‘製勝破敵者,眾也’,尤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