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際會(49)
屋裡沒用火燭, 隻有地坑裡一堆篝火發出的亮光,帶著一些昏黃之色,映照在屋裡帶著融融的暖意。
宋子儒將乾枯的鬆木段架在火堆之上,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看向躺在炕上卻明顯沒睡著的飛駒子:“是去見侯爺了吧?”
飛駒子沒言語。
宋子儒就道:“你聽外麵的風, 能把人給吹跑了。沒彆人在外麵, 我把客人安置去溫泉那邊了。他那腿泡泡溫泉能好受點, 這會子就咱們爺倆,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
飛駒子蹭的一下坐了起來,看著師傅。
“侯爺跟你說什麼了?”
“真的什麼都沒說。”飛駒子低聲將過程學了一遍,“……他知道我是誰,叫我安安生生的在山上, 說是等上一年半載再說。”
宋子儒的麵色不由的柔和了,“你信侯爺, 不信……”
“當然!”飛駒子看宋子儒,“師傅, 我不是很懂我這位堂叔。我兄長就養在周王府, 他跟兄長肯定極為熟悉,可兄長之前不知道我, 不知道白頭山的事。他什麼都瞞著!然後又來找我, 叫我知道我的身世。為什麼?他跟兄長有分歧?他覺得那個不好用,要換這個嗎?”
孩子!不是這樣的。
飛駒子搖頭,“就算是要複仇,那為什麼不能坦誠相見?”
宋子儒:“………………”這叫人怎麼答呢?“所以呢?”
“他是恩人, 他要我做的事,我會儘力去做。”但前提是彆違背我心裡的底線,“師傅去告訴他吧!再怎麼說, 終是我們欠他的。”
不是的!他救你們隻是因為你們是太子的骨血,又怎麼會想到如今是這個局麵,更不會想到你會這麼去想他。
但是,這種情況下,又無法解釋。越解釋這孩子心裡越逆反。那就不如讓他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
所以,他什麼都不說了。起身拿了大皮襖子往身上套。
“外麵風這麼大,您出去乾什麼?”飛駒子起身,“今晚就住這屋吧。”
“我得去溫泉。”
那您等等,“我送您過去。”
“我還能丟了?”
我怕風把您刮走!
宋子儒:“……”這孩子呀!
一出門,飛駒子把宋子儒往背上一背,抬腳就走。
“為師能走!”
大晚上的,去那邊的路不好走,高一腳低一腳的,摔了怎麼辦?
愣是給送到了,人放下了,他轉身走了。
宋子儒進去的時候,尹繼恒在溫泉裡泡著呢。然後小看宋子儒:“是個倔種。”
是倔強了一些。他低聲回了一句:“小侯爺知道了,但是沒認。說是等個一年半載……”
這是尹禛能辦出來的事!尹繼恒歎了一聲,“他萬一要是辦的不順,咱們就一直等下去?他想走的路,誰也幫不了他,咱們也不行。那就不如,他順著他的路走他的。咱們順著咱們的路,走咱們的。”
宋子儒的手放在溫泉邊的石頭上,久久沒有說話。
尹繼恒看他:“舍不得了?”眼睛都濕了。
“沒有……熱氣熏的。”
尹繼恒歎氣,“我知道,他是你一手帶大的,你舍不得。可是,當年的太子到底是少了幾分曆練的!沒從血裡火裡趟過去,不成。真為了他好,就得放雛鷹去飛!”
宋子儒沒言語,舍不得,但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侯爺的心情跟自己是一樣的,想著保護飛駒子的時候多,卻當真不會舍得他去搏殺拚命。
可他長大了,是個男人,是個身上有血海深仇的男人,他也該有他的路要走。
第二天一早,飛駒子更往常一樣手搭在弓箭上練箭,尹繼恒被宋子儒推著過來了,說飛駒子,“真正的神射手,是不用眼睛看的。你的眼睛再銳利,又能看多遠?戰場上敵人不會給你那麼多時間去瞄準。抬手便能射,射便能中,靠的從來都不是眼睛。”
飛駒子放下手裡的弓,回頭問說:“那靠什麼?”
這孩子沒有好的射箭師傅教導,都是跟著獵戶學的,隻是能射,比一般人射的好而已。
尹繼恒就說,“老王爺用的是他的拇指,以他的拇指為參照,射必中。後來,又將此法教給了陳家的公子,陳家公子就是後來的陳駙馬,但陳駙馬是不是隻用這個方法,我就說不好了。他是射術上頗有天賦的人。再之後,我見到的最有天賦的射手就是你那嫂嫂。她的天賦尚在陳駙馬之上,且是無師自通。”
“我大哥的射術也極好。”
尹繼恒:“……”並不是,沒有那丫頭,就他那力氣,能乾甚?他屬於先天力氣缺失,後天補不起來的。露了一手那就是糊弄人的,真不是他的能耐有多大。
他也沒瞞著,跟著孩子把情況都說了,“你大哥想領軍,先天條件就不足。林虎臣當年被稱為儒將,可其實不僅劍法精湛,且長矛也用的極好。便是如今統領鎮北軍的鐵良,也未曾勝他。我見過兩人交手,隻能是平手!”
飛駒子攥緊了手裡的弓箭:“堂叔究竟想叫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