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年(78)
這一年, 注定是多災多難、大悲大痛的一年。
直到秋裡,天才徹底的晴了。
桐桐在院子裡拍打著被褥,四爺一手拿著書, 一手推孩子蕩秋千。韓翠娥手裡拿著針線活,忙活個不停。
收音機放在窗台上,此時,裡麵傳來叫人振奮的消息——粉碎了!結束了!
這一場運動至此,徹底的結束了。
四爺愣了一下,桐桐一下子把孩子拎到懷裡,催他:“你去農場吧,這些人該被接走了。”
韓翠娥一時不明白,她看著兒子急匆匆的走了,看著兒媳婦紅著眼圈, 抱著孩子在院子裡不住的轉圈圈, 好似有太多的東西要發泄一般,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著。
她小聲問:“這是……過去了?然後呢?”
是啊!然後呢,很多人都不知道然後會怎麼樣。
很快韓翠娥就知道,然後就是公社的大喇叭又響了,喊著金司曄和林雨桐回公社報道, 得正式上班了。
韓翠娥一下子就明白了,“得清算的吧。”
對!得清算的。得清算的!
韓翠娥將孩子接過去,“忙去吧!忙去吧。孩子我帶。”
大半年了,桐桐沒來公社。
公社裡此刻正在敲鑼打鼓, 高健和馮遠都回來了,以前的同事不停的鼓掌,見到桐桐都熱情的笑著。
過去了!都過去了。
雲嵐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當時要是舉報了農場, 現在意味著什麼。什麼可疑分子,那不過是林雨桐絆住自己的法子罷了。可也正是這個法子,自己沒跟著張增瑞害人,自己又因為這大半年的掃廁所,僥幸的沒有被列為該清算的一類。
可張增瑞就不同了,雖沒有造更大的孽,但所行所為依舊屬於該被打倒的那一類。
也就是這一天,省城來了許多車,農場裡的人一一上了車,龍鴻年跟四爺站在門口,將一個一個的人都送上車。
多餘的話要說嗎?不用了。雪中送炭、患難與共的交情,臨彆反而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龍鴻年低聲跟四爺道:“我先把人護送走,回頭咱再談你和小林工作調動的事。”
四爺隻笑了笑,“你先忙這個!等縣裡清算完了之後,一切平穩了,再說其他。”到那時候,說不定政策又有什麼變化了呢。應該會很快的,這幾天新聞上說,教育工作者被召集去開會了,這能是為什麼的?
心裡有猜測,但這話不能提前說的。
龍鴻年點點頭,這也確實是,不在乎早幾個月,晚幾個月的。
四爺揮手跟車裡的人告彆,然後看著車子一個一個的離去。
老道站在高處,等車隊走遠了,這才下來,說四爺:“蟄伏數年,沉澱數年,這一去隻怕就一飛衝天了。”
四爺輕笑一聲,“您是留,還是走啊。”
“留啊!這裡……這個果園,要好好的經營。”這可是當地的政治資本呢。
四爺點了點老道,這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出家人,“那這院子,您住吧。”總得有人住著,才不至於破敗。
大變就在當前,但是對於最下麵的農村來說,感知其實並不明顯。這不還是生產隊一起乾活嘛,有啥差彆呢?很多人都覺得,這個運動結束了,那下一個運動又是啥呢?反正上麵怎麼說咱怎麼辦唄。
很多人都一知半解,根本就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大家夥忙著修整地震波及之後房屋圍牆坍塌的問題,不修整好沒法過冬。這個時候,四爺和桐桐就比較清靜,沒有人來借錢。
但是金家就不一樣了,誰都知道他手裡有一筆巨款,都想上門去借。
全領弟就說,鄉裡鄉親的,關係好,特彆熟悉的人,可以借。但是金中州卻死活不往出拿了,“存成死期,誰也拿不出來了。隻能每月拿那麼一點利息,真的沒有辦法。”
這是李小秀的主意,“咱得留養老錢呢!這利息夠咱倆過日子了。真要是借出去,這賬人家肯定還呢,但是還給誰呢?還不是還給老二兩口子了。這就是想著法子從你手裡往出掏呢。說實話,給他們應該不應該呢?肯定應該。但是就老二媳婦那個脾氣,咱不手裡留著些,將來咱能有好日子過?”
這話說的也是這個道理!
然後,誰都沒有從金中州手裡借出錢來。倒是江家,江嬸子這個人很會做人,來借的,多多少少都給些。
桐桐隻是在晚上的時候給老大家兩口子送了三十塊錢,並且叫了魏紅霞,問她有沒有想法,比如說去教書。
魏紅霞先看金大,“你說呢?”
金司炮吭哧了半天,“你說了算,問我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