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漢子沉吟了一瞬,微微點頭,“請稍候。”
後麵的小門比前麵還破敗,漢子輕輕敲了敲:“全相公——全相公——”
“來了!”裡麵一個老邁的聲音,緊跟著門從裡麵打開了,是個頭發灰白的老者。他看向這漢子,“又撈到魚了?昨兒那麼大的雨,必有魚被衝進田裡。想著你今兒也該來了。”說著,就轉身往裡走,“帶進來吧!多少都要。”
這漢子忙道:“全相公……魚的事不急!”他朝大街的方向指了指,“正門有一姑娘,年歲不大,似是還不到豆蔻之年。自稱姓柴,前來投親。小的給指了地方,偏這姑娘不肯前來,隻說她可從後門進,她身上的東西不可。”
姓柴?
是!
這全相公先是沉吟,緊跟著就往出走,“帶路。”
桐桐站在人群裡任由人打量,誰再問什麼,她都不言語了。不過一盞茶的時候,人群就自動讓出一條道兒來。那漢子走在前麵,後麵跟著個老者。
這老者頭發灰白,卻麵白無須。身上的衣裳陳舊卻也乾淨齊整。她一打眼便知道了,此人是宮裡出來的太監。按照年紀算,怕是還伺候過晚年的趙匡美。
全有確實是宮裡出來的公公,他站在那裡,上下打量這個孩子。人家就那麼站著,不低頭不彎腰,如同逃難出來的,身上臉上都是泥,連長相都不甚能看清楚。可偏長了一雙清靈靈的眼睛。
兩人對視了良久,這姑娘就是不避讓。
全有朝後退了半步,然後拱手:“敢問姑娘是何人?持何物來見?”
桐桐這才從懷裡取出‘丹書鐵券’,雙手遞過去,“你可認得此物?”
全有抬眼一掃,趕緊接過來,翻來複去的看,沒錯,這就是丹書鐵券。這東西它是兩份,一份在宮中封存,一份恩賞給誰家,誰家來保存。這東西不能作假,兩份一比對,假的就露餡了。
誰也沒見過這玩意,見過的人該是都作古了。柴宗訓當年確實發配這裡,但是後人不是都死絕了嗎?
他隻一沉吟,就噗通往地上一跪,將手裡的東西雙手舉過頭頂,“丹書鐵券,老奴識得。”
這話一出,周圍嗡的一聲,而後跪下一片。這是太|祖親賜下來的,跪的不是柴家,是太|祖。
桐桐將東西收回,然後抬手扶起這個公公。
全有欠身:“姑娘稍候,老奴這就請開中門。”
大門洞開,桐桐雙手捧著丹書鐵券從中門而入,而後大門便緊緊的關上了,隔絕了外麵打量的視線。
桐桐站在院裡,看見廊廡下晾曬的各色魚乾菜乾,再看看滿院跑動的肥雞,扭臉看這公公,“可否容我祭拜一番。”
姑娘稍候。
等收拾好了,桐桐進去的時候心裡就笑了。裡麵是臨時拾掇出來的,香案上的灰塵堆的極厚,可見他住在這裡,卻幾乎不會去祭奠故主。
她也裝模作樣的祭奠了一翻,然後回身朝老太監微微一笑:“公公可願重返京城?”
全有:“…………老奴老邁,離京城數十年,不想回了。”說著就看向桐桐,“姑娘究竟是何人?”
桐桐就笑,“當然是柴家人。”
“姑娘怕是有所不知,房州官員都乃宮中親信。房州所有可疑人等都在朝廷監管之下。柴姓之人,據老奴所知,已然絕矣。”
所以,“還請公公在官府的諸位相公來了之後,提醒他們務必要查清我的身份。”
嗯?為何?
“其一,突然冒出一個柴家後人,誰都會起疑!現在不查問個清楚,等我到了京城……這個身份若是有人起疑,再去查,變故就多了。萬一有人收買了人證呢?萬一有人要我死呢?隻要查出我身份作假,就夠死好幾回了。所以,要查就現在查,往清楚的查,不容一點含糊。
其二,我身懷‘丹書鐵券’。這東西是給柴家人的,可若是反證,拿著這個的就能是柴家人。萬一有人殺人奪寶怎麼辦?這個時候更要往清楚的查了,把柴家這一支都差個清楚明白,以防有人見丹書鐵券在一女子手中,又跑來冒充柴家後人,給我添亂。
有這兩點顧慮,我自是希望能查個清楚明白。如此,當地的父母官好交差,我好做人,朝廷也不用為難了,豈不便宜?”
朝廷不為難,是說認下她這個柴家後人,卻不用顧慮柴家還有男丁的事。
這話說的何其大膽?
全有再次打量這個姑娘,“姑娘不像是養在鄉野。”
桐桐便笑了,“鄉野之中的姑娘該是什麼樣兒呢?”
大宋的皇太後劉娥不也是出身鄉野,嫁給銀匠龔美為妻之後才侍奉了當時的皇子?劉娥杜撰了出身顯貴的娘家,難道你這種宮裡出身的老人會不知道劉娥的來曆?
全有皺眉,然後做了請的姿勢,“姑娘隨老奴來,梳洗用膳之後再說其他。”
桐桐都走了幾步了,突然停住腳問了一句:“公公,官家今年多少歲數?”
“一十有六。”
十六嗎?桐桐有數了,宋仁宗十三歲登基,也就是說,而今掌權的是那位太後劉娥。
可全有想的是:官家十六了,眼前這姑娘的年歲是小了一些。但再過幾年未必不能侍奉君側。
他重新打量她:長相看不清,但隻這氣度,這聰明勁,但凡有機會,她必能在那宮廷裡有一席之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