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去拿。”
路開霽往回走,繞到前台後麵,打開一個抽屜。
“是這個?”
“對,謝謝。”
薑滿綠發覺這幾天自己好像跟他說了很多遍的謝謝。
“沒事。”
“還有,那個,蘑菇很好吃。”
“哈。”一個短暫的氣音。
他的眼尾是開扇形狀,此時眼睛的弧度往下,眼皮細縫要更加窄小,但卻柔和許多。
不再是平日裡的那張臭臉。
他是在笑。
薑滿綠逐漸反應過來自己這句話實在傻的要命,屬實降智,臉“唰”的燒了起來,不用看,都知道她現在整張臉應該都是紅的。
“我……”薑滿綠的初衷是想謝謝他告訴自己那是猴頭菇。
“那挺好。”
他臉上的那點笑意已經掩去,從前台後麵走出來。
薑滿綠揮著本子,涼風撲在臉上,慢慢跟在他身後,他沒坐電梯,徑直走向樓梯間,一步跨過兩三個台階。
薑滿綠摁下電梯的上行鍵,電梯門的不鏽鋼材質映出她那張臉,紅暈已經漸漸淡去,她並不認同老師對她的評價,對世界麻木,過於鈍感。
她覺得自己內心世界挺豐富的,尤其是內心戲格外的多。比如她也才知道人家的名字而已,但她的腦中已經想過了無數的方案。
不關麻木與否,隻看她喜不喜歡。
房間裡的蘇冉已經換上睡衣躺在床上,找了部當下較火的古偶放著,嘴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
“你那個新的速寫本確定不用嗎?”
“嗯,現在的我應該夠,用不到,怎麼了,本子沒找到嗎?不應該啊,我們昨天又沒去其他地方。”
“找到了,不是畫作業,想畫畫其他的東西,拿個新本子。我先借你,等回學校再還你。”
“就在我行李箱裡,你自己拿。”
蘇冉總覺得薑滿綠這兩天有些奇怪,之前她因為考研網上的畫單她都不接了,有錢不賺,現在怎麼還有閒情逸致畫些無關的東西。
但薑滿綠她不願意說的事沒人能撬開她的嘴,蘇冉有自己的分寸感,沒去問。
薑滿綠把今天的寫生作業畫完後,將那個新本子外麵保護膜撕開,翻開第一頁,望著白紙沉思了一會兒,筆尖便觸碰到紙上。
蘇冉要是願意從床上起來看一眼薑滿綠在畫什麼,就算她再怎麼心大,應該都不會相信薑滿綠說自己對人家沒意思的鬼話了。
畫上那個人不難認,這棟樓裡那個驚為天人的大帥哥。
晚上薑滿綠作業得到的評價與昨日相差無幾,今天沒有彆的活動,看完作業後照舊帶著書來到了走廊,以及將新速寫本也帶了出來,還沒畫完,把剩下的那幾筆補上。
最後寫下日期時薑滿綠驚覺,時間過得太快,馬上就要過半,全然忘記自己最初有多抗拒這個地方。
隔日寫生的計劃表被臨時打亂,當地旅遊局的工作人員在知道他們學校在景區寫生後,局裡領導似乎非要請這幾位老師吃飯,盛情難卻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三位老師答應了下來。
從景區到市裡要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們上午就得離開,今天的學生無人約束,除了不給出景區,就沒有其他要求了。
他既然沒安排,於學生們而言,是無比自由的一天。
早晨,蘇冉在床上躺著,不願動彈,迷迷糊糊中又睡死過去。
薑滿綠也想躺著,可惜躺著會讓她焦慮,然後產生負罪感。最近這段時間,有種讓她夢回當年高三最後衝刺文化課時期。
她今年打算考G美,國內數一數二的美院。
以前高三時她也參加過美院的校考,學校的分數線過了,但因為排名比較靠後,被刷了下來,與G美擦肩而過,轉而走聯考成績,上了現在的學校。要說沒有遺憾肯定是假的,但她家裡條件複雜,當時如果她提出要複讀,會麵臨一堆問題,現在考研也算是她再爭取一次的機會了。
薑滿綠洗漱完後,抱著專業書躡手躡腳地出門。
她考的專碩,關於創作的考試內容並不太擔心,主要的還是專業理論知識,至於英語和政治她先放一段時間,等回學校再繼續複習。
理論內容考三本書,今天時間充足,她打算早午晚各複習一本。
八月底,她才把三本書過完第一遍,現在輪到第二遍,但還沒到中間位置,覺得時間越發不夠用。
那三位老師臨近晚上七八點才回來,帶著一身酒氣。
薑滿綠麵無表情地背出書上的內容,看著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夜深,走廊寂靜,隻留有薑滿綠的碎碎念。
稍微一點異常的動靜都格外突出。
王立從中間的那間房走出來,步伐有些虛浮,可能還沒酒醒,他是二維班的專業課老師,同時是他們班的班主任。
“是要考研?”他走過來,翻開薑滿綠放在窗台上的專業書。
他大概回去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沒有洗漱,身上是煙味酒味還帶著一股飯味揉雜在一起像是嘔吐物的味道。
“嗯。”薑滿綠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
“很努力啊,這麼晚都還沒睡。”他似乎沒有察覺到薑滿綠的抗拒,往前靠近。
薑滿綠隻在大一時上過他的課,而後這兩年在同專業的女生嘴裡聽過關於他的一些不好的傳言。
沒等細想,下一秒,他的手就搭上薑滿綠的肩膀,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在關心小輩的學習情況,不輕不重地拍著。
他揮動著臂膀,氣味發散開來,味道更衝了。
薑滿綠擰著眉,而肩上的那隻手更加過分,不斷地後移,慢慢拍在她的背上。